契約上只說“按實際收獲量折算”,可沒寫“實際收獲量為零時,乙方必須賠償等同于三成應收靈谷價值的靈石或銀錢”!
葉夢情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一個大膽的、帶著鋒利寒光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型。這契約是鎖鏈,但也許…它崩斷時飛濺的鐵屑,也能劃傷揮舞鎖鏈的人!
就在這時,一陣刻意放重、帶著明顯不善意味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做作的咳嗽,從倉庫外的濃霧中傳來。
“咳咳!里面的人,出來回話!”
一個油滑中透著居高臨下的聲音響起。
葉夢情眼神一凜,迅速將那份契約折好,塞進自己懷里貼身處。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塵土,臉上瞬間恢復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屬于農婦的、恰到好處的惶恐和卑微。
林傾城已經無聲地拉開了那扇沉重的破門板,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像一堵沉默的山墻。球球也站了起來,小小的身體緊繃著,金棕色的眼睛銳利地盯向門外。
濃霧中,三個身影顯現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綢緞長衫、體態微胖的中年人。他面皮白凈,留著兩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手里慢悠悠地搖著一把折扇,在這陰冷潮濕的天氣里顯得格外做作。正是契約上那個簽名——錢家管事,錢祿!他身后跟著兩個家丁打扮的壯漢,一臉橫肉,眼神兇狠,腰間還挎著短棍。其中一個,赫然就是昨夜被球球“重點關照”過的王麻子!他臉上紅腫未消,布滿了細密的紅疹,眼神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死死盯著門內的球球,一只手還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頰。
錢祿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掃過破敗的倉庫門臉,最后落在門口的林傾城身上,在那把青灰色的破鋤頭上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冷笑。他的視線越過林傾城的肩膀,看到了里面站著的葉夢情。
“你就是新來的?那個接了張瘸子爛攤子的?”錢祿的聲音拖長了調子,帶著施舍般的腔調,“膽子不小啊,敢動錢家的東西?”
葉夢情低著頭,快步走到門邊,站在林傾城身側稍后的位置,聲音帶著惶恐:“回…回管事老爺的話,小婦人一家只是…只是無處容身,看到這倉庫荒廢著,就…就暫時落腳。實在不知這是錢家的產業…”她刻意將姿態放得極低。
“落腳?”錢祿用折扇虛點了一下倉庫里面,特別是墻角那堆覆蓋著干草的糞肥小山,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落腳用得著偷錢家糞池的肥?還把我的人弄成這樣?”他側身讓了讓,露出身后一臉怨毒的王麻子。
王麻子立刻指著自己紅腫流膿的臉,嘶聲道:“管事!就是他們!還有那條該死的畜生!您看!您看看我這臉!就是被那畜生的毒尿給害的!”他恨不得撲進去把球球撕碎。
球球感受到濃烈的惡意,喉嚨里立刻發出威脅的低吼,背脊弓起,金棕色的瞳孔死死鎖定王麻子,小小的身體里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林傾城握著鋤頭的手,指節微微收緊,憨厚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整個人的氣息卻如同即將凝固的寒冰,讓門口的兩個家丁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錢祿也被球球那充滿野性的低吼和林傾城身上瞬間逸散的一絲寒意弄得心頭一凜。但他很快壓下那點不適,想到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錢家,膽氣又壯了起來。他“啪”地一聲合上折扇,臉上露出一絲偽善的笑容,但眼神卻冰冷如毒蛇。
“好了,好了。”他擺擺手,仿佛在驅趕蒼蠅,“鄉下人不懂規矩,情有可原。王麻子,你也別咋呼了,一點皮外傷,死不了人。”他話鋒一轉,重新看向葉夢情,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施壓:“不過,這倉庫,還有外面那十畝丁字柒叁號田,可是簽了契約的。張瘸子跑了,這契約,自然就落到接手的人頭上。你們既然住了進來,田…想必也打算種吧?”
他慢悠悠地從寬大的袖袍里掏出一卷嶄新的、質地明顯比葉夢情懷里那份好得多的紙卷,正是那份苛刻的雇傭契約的謄抄本!
“喏,規矩都在這上面。”錢祿將契約卷軸在手里掂了掂,目光如同粘稠的油,在葉夢情身上滑過,帶著算計,“簽了它,之前偷肥傷人的事,錢家可以既往不咎。你們安心種田,錢家保你們在這青石鎮有口飯吃。若是不簽嘛…”他拉長了聲音,眼神陡然變得陰鷙,折扇猛地指向倉庫和外面的濃霧,“立刻給我滾出去!昨夜偷竊錢家財物,打傷巡夜人,數罪并罰,送你們去礦場做苦役抵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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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威脅!簽下這吸血契約,成為錢家的農奴;不簽,立刻失去容身之所,甚至被打入更深的深淵!
王麻子和另一個家丁臉上露出獰笑,手按在了腰間的短棍上,向前逼近一步。濃霧仿佛也隨著他們的逼近而變得更加沉重壓抑。
小寶和小鳳被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得緊緊依偎在一起。球球的低吼變成了充滿警告的咆哮。
葉夢情低著頭,身體似乎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卻緊緊攥著懷里那份陳舊發硬的契約。冰冷的紙張貼著她的肌膚,上面那個模糊的“張”字,那個暗紅的指印,還有那句“最低不得低于甲方應收之三成”的冰冷條款,如同烙印般灼燙著她的神經。
就在錢祿以為這個農婦已經被嚇破膽,準備讓家丁上前強行按手印時——
葉夢情抬起了頭。
她臉上那刻意裝出來的惶恐卑微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如深潭的銳利。她的目光,平靜地迎向錢祿那帶著壓迫和算計的眼睛,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濃霧,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
“管事老爺,您說的契約,小婦人…恰好也有一份。”
她緩緩地,從懷里掏出了那份泛黃、污損、帶著歲月和絕望痕跡的舊契約。在錢祿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她將契約展開,指尖精準地點在了末尾那個“錢祿”的簽名和鮮紅的“錢氏通寶”印章上。
“這一份,是張老伯留下的。上面有您的簽名,有貴商行的寶印。”葉夢情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一把無形的刻刀,開始剖析那冰冷的條款,“契約條款,小婦人已仔細拜讀。其中有一條,關于‘不可抗力’致減產或絕收時,抽成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