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鐘知意把“壞的說成不太壞的,不太壞的說成好的”的德性,徐潤清沒跟他計較。在他正和發型師瞎聊時,遞給他一個藍莓口味的慕斯蛋糕。
鐘知意剛想調侃徐潤清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給他買蛋糕,一點舊時記憶忽然襲擊了他。
鐘知意小時候特別喜歡裝病,每回他爸或者他媽火急火燎地趕回來看他,都會給他帶塊小蛋糕。小蛋糕在父母眼中是對他病痛的補償和安慰,在他眼里,卻是父母在乎他像在乎姐姐一樣的證明。
鐘苒予比他大十二歲,在他記事時,姐姐已經是較為成熟的年紀,她或許不愛吃蛋糕,或許她兒時生病,得到的同樣比鐘知意多。不過年幼的鐘知意腦筋還不會轉彎,也沒人可以分享,只好得意洋洋地和家里的阿姨炫耀——姐姐生病都沒有小蛋糕吃呢。
這樣的心情在段青時搬來他家隔壁后很少再出現,以致后來的許多年里,他收到的那些各種口味的蛋糕,他都沒再以父母之愛去衡量過它們。
好奇怪,怎么會在今天突然想起?
也許是昨夜的風太過猛烈,拂去了關于段青時所有回憶上厚厚的灰塵,是以那些在時光罅隙中消失的東西再次回到了他的記憶里。
發型師正在剪后面的頭發,鐘知意便拿起小勺挖了一口蛋糕送進嘴里。綿密的奶油在舌尖化開,鐘知意像小時候一樣,對徐潤清說:“謝謝媽媽。”
徐潤清也像他小時候一樣溫柔地捏了捏他的臉,說:“知意快點好起來。”
一點小傷而已,完全用不著徐潤清像是許愿或是祝福一樣對他說一句“知意快點好起來”,鐘知意含糊地應:“嗯嗯。”
修剪頭發花費兩個多小時,鐘知意對著鏡子看了看,覺得不如幸福菜場邊兒上那家,洗剪吹男女一樣,只要十五塊。
頭發剪短,又吹了造型,眉毛和眼睛都露了出來。
鐘知意不愛留短發,他那雙和徐潤清一樣圓圓的眼睛,會讓他看起去很好惹,不方便工作。
視野變得清晰,他有點不太習慣,徐潤清倒是很滿意,說年輕人就得利利索索的,才招人喜歡。
鐘知意覺得這話聽著別扭,“蘇阿姨那餐廳不會有個什么青年才俊在等著我吧?”
“哪能啊?你姐不結婚,你也隨便吧。”
鐘知意摟住徐潤清的脖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全世界最偉大的媽媽,晚上讓我代表我和我姐請你吃飯好嗎?”
“離我遠點兒,別把我妝弄花了。”徐潤清推開鐘知意,從手袋里拿出一個粉餅,“你一個月工資換成現金都還沒我粉餅厚,自己留著花吧。”
徐潤清年紀越來越大,兩個孩子卻讓她的心態越來越年輕。女兒不結婚不生孩子,兒子喜歡男的生不出來,一個兩個的都挺會給他們夫妻倆省事兒。
徐潤清補完妝,轉頭問鐘知意:“沒見你談對象呢?”
鐘知意無所謂道:“沒遇到喜歡的唄。”
鐘知意和段青時在一起時,從沒刻意隱瞞過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是因為他從小就黏段青時,段青時走哪兒他都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到哪兒,段青時出國上學,他在家哭得快昏過去,沒過兩個月就偽造父母的授權書孤身一人往波士頓跑,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家里誰都沒往其他方面想過。
在一起時沒有隱瞞,卻在分手后掩藏他們的關系。鐘知意覺得自己挺虛偽。
“一直沒談過?”
徐潤清的眼神頗為意味深長,鐘知意和她對視片刻,忽然笑了,“什么意思啊?”
“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奇怪。你之前恨不得把自己做成掛件兒掛青時身上,這兩年我一讓你陪我去參加聚會,你除了有事還是有事,是不是躲他呢?甚至在你面前一提他你就生氣,氣得連家都不回。我看你倆這不像朋友鬧掰,像小情侶分手。”
“前幾天我見青時了,我問他你倆怎么不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