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總帶著幾分纏綿,淅淅瀝瀝打在青瓦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將夜空暈成一片朦朧的灰藍。
張清玄的新建未竣工的道觀坐落于城郊山麓,戰后第三日,這里依舊殘留著淡淡的靈力波動,殿宇廊下的銅鈴偶爾隨風輕響,打破雨后的靜謐,卻難掩空氣中未散的凝重。
(道觀前身破舊的土地廟,后簡單整改入住于內,將土地廟引入外殿暫時安放,再即擴建完后,搬回內殿外堂。)
三清殿內,燭火明滅,映照四張沉肅的臉龐。張清玄盤膝坐在蒲團上,身前擺著一方青銅八卦盤,盤面紋路泛著微弱的金光,指尖凝起的真氣緩緩劃過卦象,眉心蹙成一道深痕。三日來,他每日寅時便起身推演天機,可卦象始終混沌一片,時而浮現漫天黃沙,時而閃過餓殍遍野的慘狀,隱約有黑氣纏繞卦心,像是被某種強大力量遮蔽了走勢,連指尖真氣都數次被黑氣反噬,嘴角又添了幾分新的血跡。
“還是看不清?”陸則坐在一旁,指尖摩挲著腰間拳套,拳套表面的古樸紋路因連日激戰,光澤黯淡了不少。他看著張清玄蒼白的臉色,語氣帶著擔憂,“要不先歇歇,強行推演損耗太大,若是洛基那邊有動作,我們未必能及時應對。”
張清玄緩緩收了真氣,抬手拭去嘴角血跡,搖頭道:“不能歇。洛基那日留下的話絕非戲言,他說還有后續‘禮物’,如今瘟疫、戰爭騎士雖已隕落,可天啟四騎士尚有兩位未現,若不提前窺得端倪,等災禍降臨,再想應對便遲了。”他指尖輕點八卦盤,盤面黑氣翻涌,“這黑氣裹著極強的‘匱乏’之意,不是瘟疫的腐朽,也不是戰爭的暴戾,更像是萬物枯寂、生機斷絕的荒蕪感,我總覺得,他要動的,是比瘟疫、戰爭更難對付的東西。”
林穗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滴落的雨珠,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胸前的結界玉佩。玉佩是她家族傳承之物,那日支撐結界時裂痕未愈,此刻只泛著微弱的靈光。“那日哪吒三太子臨走前,曾留過一句暗語,說‘西方有匱乏之厄,冰封之地藏兇核’。”她轉頭看向眾人,眼神凝重,“當時忙著清理戰場,未及細想,如今結合老張的卦象,或許這‘匱乏之厄’,便是洛基要引動的災禍。”
宮崎芽坐在林穗身側,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古籍,書頁上密密麻麻記著東西方神話秘聞,她指尖停在某一頁,輕聲道:“我翻遍了家族留存的古籍,記載天啟四騎士時,曾提過饑荒騎士的本源是‘匱乏’,能吞噬萬物生機,引動資源枯竭、饑饉遍野,而他的力量核心,名為‘匱乏之核’,相傳藏于北極圈深處的上古冰封遺跡中,那處遺跡有北歐上古神只設下的禁制,尋常力量根本無法靠近。”
“北極冰封遺跡?”陸則皺眉,“那地方終年酷寒,且遠離人煙,若洛基真要去取匱乏之核,我們如何趕得及?再者,以我們如今的狀態,就算趕到,未必能敵得過洛基真身。”那日索爾暴怒之下砸出的溝壑尚在道觀后院,眾人皆知,洛基替身的力量已不容小覷,真身出關,實力必然更上一層,再加上其身邊的圓桌騎士,正面抗衡無異于以卵擊石。
張清玄沉默片刻,抬手從懷中取出一枚桃木令牌,令牌上刻著繁復的符文,隱隱有靈光流轉。“這是我師門傳承的‘傳訊令’,可跨域聯絡同道。”他指尖注入真氣,令牌瞬間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北方有位隱世的冰系修士,姓沈名清寒,早年曾與我師門有舊,常年駐守北極附近,守護上古遺跡,若洛基要闖冰封遺跡,她必然會察覺。我已傳訊于她,若有異動,她會及時反饋。”
話音剛落,桃木令牌突然劇烈震顫,白光暴漲,一道清冷的女聲透過令牌傳來,帶著明顯的急促:“清玄道友,北極冰封遺跡出事了!禁制被外力強行沖撞,有兩股強大氣息闖入,其中一道帶著洛基的魔法波動,另一道力量剛猛,似是北歐神只一脈,遺跡深處的匱乏之核有異動,冰封層已開始碎裂!”
眾人臉色驟變,燭火因氣息波動劇烈搖曳,張清玄猛地握緊令牌,沉聲道:“沈道友,能否暫時阻攔?我們即刻動身前往支援!”
“難!”沈清寒的聲音帶著喘息,隱約能聽到冰層碎裂的巨響,“洛基實力極強,魔法詭異多變,那隨行之人手持巨斧,力量霸道,禁制已破七成,我以冰系法術阻攔,根本擋不住他們的腳步,匱乏之核的氣息越來越強,再這樣下去,不出兩個時辰,核力便會失控,屆時北極冰封層會大面積坍塌,匱乏之力會順著洋流擴散,先影響北極生態圈,不出半月,便會蔓延全球!”
令牌白光陡然黯淡,沈清寒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他們……已經快到核心殿了,我……盡力拖延……”話音未落,令牌光芒徹底熄滅,化作一道灰燼落在蒲團上,顯然是沈清寒那邊已遭重創,傳訊被強行中斷。
“不好!”張清玄猛地起身,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栽倒,陸則連忙上前扶住他。“沈清寒怕是擋不住了,洛基一旦拿到匱乏之核,便可立刻復活饑荒騎士,到時候全球都會陷入饑饉,糧食會快速枯竭,水源會逐漸干涸,人類會為了生存自相殘殺,比瘟疫、戰爭更難控制!”他眼中滿是焦灼,舌尖血祭的損耗尚未痊愈,強行推演又添新傷,此刻靈力運轉都有些滯澀,可事到如今,根本容不得他休整。
林穗攥緊結界玉佩,咬了咬牙道:“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去!就算攔不住洛基,也要想辦法削弱匱乏之核的力量,不能讓饑荒騎士順利降臨。”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日守住結界的決心猶在,此刻面對更大的災禍,她從未想過退縮。
宮崎芽收起古籍,從懷中取出數張符咒,指尖劃過符咒表面,符文瞬間亮起紅光:“我這里有幾張‘鎮厄符’,能暫時壓制邪祟之力,還有‘遁地符’,可縮短趕路時間。只是北極距離江南極遠,就算用遁地符,也需半日才能抵達,怕還是趕不上。”
陸則深吸一口氣,抬手拍了拍張清玄的肩膀,沉聲道:“事不宜遲,現在就走!能趕多少是多少,總比坐以待斃強。老張,你傷勢未愈,路上我護著你,林穗,你持結界玉佩,若遇到危險,先布結界阻攔,宮崎芽,符咒隨時準備,我們分工協作,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張清玄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瓶療傷丹藥,分給眾人:“先服下丹藥,恢復些力氣,路上我再調息,盡量趕在洛基復活饑荒騎士前趕到。”四人快速服下丹藥,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涌入丹田,稍稍緩解了身體的疲憊與損耗。
收拾妥當,四人快步走出三清殿,雨已停,夜空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幾顆黯淡的星辰。張清玄抬手結印,指尖真氣化作一道流光,擊中道觀山門處的傳送陣,陣紋瞬間亮起,泛著淡淡的藍光。“這是師門留下的短途傳送陣,可將我們送至北方邊境,剩下的路程,用遁地符趕路。”
四人踏入傳送陣,藍光暴漲,將他們的身影包裹,轉瞬便消失在道觀中。傳送陣的光芒漸漸消散,只留下雨后的青瓦在夜色中沉默,仿佛預示著這場奔赴北極的征程,注定充滿荊棘與兇險。
北極圈深處,冰封遺跡如一頭沉睡的巨獸,匍匐在茫茫冰原之上。這里終年零下六十度,狂風呼嘯,卷起漫天冰屑,砸在冰層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遠處的冰川不時傳來碎裂的轟鳴,空氣中彌漫著刺骨的寒意,連靈力都在此處變得滯澀。遺跡外圍,原本連綿的冰墻已坍塌大半,上古符文刻在斷裂的冰柱上,光芒黯淡,殘留的禁制之力若有若無,地面上布滿深淺不一的溝壑,有的是巨斧劈砍的痕跡,有的是魔法爆破的裂痕,冰面上凝結著淡淡的血跡,正是沈清寒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