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謹只覺得詭異,對那個只有兩面的永王世子的心計而膽寒。
他入京日淺,尚未摸清他的目的,但他讓他做的事情,一件件都卷入了麻煩事里頭,先是涉及內監的滎州礦產案、入京都國子監,再就是與宴醉云樓。
既然問不出來,徐方謹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新來的紙條上,他拿在手里搖了搖。
沉默已久的鬼面終于開口,像是背好的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起伏。
“自求多福。
”
“???”
徐方謹現在只想將這個紙箋狠狠砸在他臉上,捏著紙條的手指緊攥,險些要把這方寸大小的紙揉碎。
“什么意思?”他反復看了好幾遍,是個人的名字沒有錯,可是敵是友尚未言明,他從而找起?又為何要找?
可再抬頭的時候來去如煙的鬼面已經不見蹤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徐方謹往上看,瓦片穩穩當當地放著,半點縫隙都漏不出來,好似剛才的一個洞是他的錯覺。
來去如風,有此功夫,就連混跡多年武場的徐方謹都覺得出神入化,他凝眉深思,卻被今日的諸事攪擾了思緒,所幸不去理會,手指在紙上沾水慢慢寫下了“鄭墨言”三個字。
若是敵,便要多加防備;若是友,或許能打探更多的消息……但若非敵非友,是鬼面派來督守他的,那他的處境就危險了。
最近的這幾件事上,徐方謹雖都乖乖聽令,但背地里也玩了不少貓膩。
這次鬼面前來,借送禮之名警告他,又提起了孟玉瑤,其心可誅。
徐方謹是在兩年前得知孟玉瑤沒死,反而是被人救走了。
建寧四年,江府一夕覆滅,得以幸免于難的只有嫂嫂孟玉瑤和姐姐江沅芷。
事發前一日,孟玉瑤帶著孩子上觀緣寺禮佛,在返途中被逮捕,后來入了教坊司,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殞。
他早在暗中探尋當年在江府發生的事情,兩年也只能搜尋到些許皮毛消息,他下定決心要重返京都。
不料先被永王世子找上門,還帶來了孟玉瑤的消息,匆匆讓他們見過一面后,他按照永王世子的令,牽扯進了滎陽礦場一案中,九死一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回到了京都,入了國子監,不到兩月,又撞上了醉云樓的命案。
思緒漸漸回籠,徐方謹在紙上又輕輕寫下了宦官兩個字。
滎州礦產一案因守礦太監貪戾無厭,殘暴不已,致使礦工憤而起義慘遭屠戮,死傷者高達百人。
據險而守的礦工拼死抵抗,甚至擄掠途徑礦山的平民百姓和官員親眷來對抗官府,他潛藏其中,一個月的時間同袁故知里應外合,最后平息了這場曠日持久的起叛。
但罪大惡極守礦太監逃回宮里,得到了庇佑,徒留當地的百姓和官府兩敗俱傷,血流成河。
憤而不已的袁故知將此地詳情暗奏陛下,豈料圣心莫測,只等到一句語焉不詳的稟理查辦。
本已準備轉走他路揭露宦官罪行的袁故知,卻在一月后升任京官,或許有望直面天聽,如今估摸著已經上路了。
而醉云樓一案,牽連者甚廣,當日被東廠關押的人中多數是膏腴子弟,橫遭此難,大筆的銀錢通過各種渠道流入了東廠,將人放了之后,又輕飄飄給出解釋說雜耍戲班奸殺。
情理不通,法度不容,可偏偏多數人敢怒不敢言,些許的憤然參奏也杳無音訊。
紙上的水痕很快干了,風一吹過紙上只剩下細密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