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廟堂高坐的天子,同室操戈,骨肉相殘,他手上染的血還少嗎?當年宣憫太子將他帶在身旁親自教誨,為了權勢,他還是能下得去手。
”
看到江懷瑾眼底沉潛的瘋癲,江扶舟心悸難安,唇瓣微動,想要說什么,卻全然堵在燒紅滾沸的喉腔里。
江懷瑾推著輪車往前走,不過幾步,便停了下來,冷淡的目光看向了封衍,“殿下,多年前你曾應許過,要護著積玉,這一世,莫要食言了。
”
江扶舟拼命掙脫開錮在腰間的手臂,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前走去,“你——”
話音未落,暗室的一側突然走出了一個人影,劍鋒凌厲,筆直地站在了那處,他守在江懷瑾的身前,擋住了江扶舟的去路。
燈火幽暗下,遠去的背影不斷拉長,直至隱入盡頭。
鄭墨言收了劍,看到江扶舟眼底沒有半分驚訝,握著劍柄的力道重了幾分,“你早就知道了。
”
江扶舟冷冷擦過了眼角的淚,唇角平直,冷笑一聲,“我身邊的行蹤他一清二楚,只能是我身邊有他的人,他連你的姓氏都不曾遮掩,就是要讓我知道。
”
江懷瑾曾名鄭易誠,自從知曉這段往事之后,他便知道鄭墨言從始至終都是江懷瑾安插在他身邊的人。
鄭墨言深吸了一口氣,緊咬著牙關,“積玉,他從未想殺你。
”
“他還不如直接殺了我,走到今日,他跟殺了我有什么區別?”
江扶舟聲嘶力竭,指尖凝著干枯的血跡,眼中驟然失神,喃喃自語,“夢幻泡影,鏡花水月,我何嘗不是什么都抓不住。
”
“轟隆——”
“轟隆——”
忽而暗室之外轟鳴的聲響突然響起,頓時地動山搖,整個頭頂都在震動,密密麻麻的碎石從縫隙里砸下,燈火搖晃間,人影晃動,難以站穩來。
封衍眉頭緊鎖,將江扶舟護在了身前,沉聲道:“積玉,是炸藥聲,他要毀了此地。
”
鄭墨言也知眼下形勢緊急,當即讓開了一個身位,側過身來,火速抬步往前走,揚聲道:“殿下,積玉,你們跟我來。
”
眼下的情形再也猶豫不得了,幾人緊接著飛快朝著甬道深處跑去,只聽轟隆的聲響越來越大,耳邊鼓噪著生疼難捱,呼吸急促,火折子照著的路狹小又幽長。
不知拐過了幾個彎道來,許是跑了許久的路,穿過一側的暗門之后,便看到幽深的月色打照進來,壁墻粗糲,井口大的通道展現在頭頂。
江扶舟抬頭一看,洞口處叢生的雜草冒出尖來,像是一排毛刺,此時卻聽鄭墨言學了兩聲布谷鳥叫,倏然從洞口上面扔下來一根粗麻繩,穩穩當當地垂落在地上。
鄭墨言飛快起身,足尖點起,手緊抓著繩,三兩步攀著繩索往上走去,不過幾息的功夫,他就到了洞口外頭,身形瞬間遮住了外頭的光,他聽著里頭的動靜,著急道:“你們快出來。
”
只聽后頭的邃密甬道傳來了坍塌的巨大聲響,他們腳踩著的地搖晃震動,巨大的沖力和風聲朝這邊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