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重情,他日登臨高臺,不見得是好事。
”
封衍拂袖側過身走向飛檐滴水處,指尖落了幾滴雨絲,緩聲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
***
這幾日朝局風雨飄搖,幾路御史再度上疏,以新科狀元以死上諫一事為豁口,再度彈劾朝中權宦,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與此同時,京都大小茶樓關于孔圖南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民怨乍起。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鐵林自請幽閉待罪審查,以平朝野物議,但水花之下,讓人捉摸不透的是未定的圣心,陛下只下了一道詔,下令此事嚴查,讓人關押了王鐵林。
但誰來查,如何查,從何查起,一切都不甚明了,帝心莫測,建寧帝在金鑾殿上龍顏大怒后便是長久的沉默,幾個上奏投石問路的御史愈發心慌。
內閣之中王士凈親自入宮,請求陛下降下旨意,卻未得面圣。
秦王亦上疏請求審理此案,陛下留中不發,凡此種種,都讓滾沸的熱氣彌漫在朝野內外。
自從鏡臺山上回來之后,一連幾日,徐方謹同封竹西都在飛鴻閣與簡知許一道核查和編寫關于虞驚弦留下來的所有罪證,還要比照幾月前在科舉舞弊里找到的證據和線索,一面還要關注著朝野隨時的風向。
入了深夜,封竹西實在熬不住了,靠在書桌旁歪頭沉沉睡去,眼底的淺淺的一道烏青,眉眼里遮掩不住的疲憊。
一旁就是軟榻,他們這幾個都睡在了這里,徐方謹扶著封竹西躺了下來,替他掖好了被角,熄滅了一盞身旁的燭光,定定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久之,徐方謹站起身來,走到書案前,案旁的簡知許單手支額,筆下飛快在寫,字跡如刀,入木三分,一道陰影落下他便知道是誰,頭也不抬,問道:“你想好了?”
徐方謹拿過這幾日整理好的書冊來翻閱,眉目沉靜,“想好了,總要有人替他辯白,天下士心之所向,不過眼前一步。
”
簡知許揉著酸痛的眉心,懊惱道:“我真是瘋了,竟應允你去做這件事。
”
燈光打照下徐方謹明暗分明的側臉,他輕笑,“明衡,你莫憂慮,余下的事還要你來辦。
”
擱下筆來,簡知許臉色凝重地再次將一應事宜都在腦海里思慮過一遍,深深的眸光落在了徐方謹臉上。
次日清晨,封竹西驟然驚醒,卻沒看到徐方謹,他只看到了坐在椅凳上支額閉眼的簡知許,他心里升騰出了些許不安,又在案桌上沒看到那本編寫的證據,頓時慌了。
他快步走過去將簡知許搖醒,“簡大人,慕懷呢?他人去哪里了?”
簡知許掀開倦怠的眼眸,對上了封竹西擔憂的眼眸,他嘆了口氣,“朝中風向不定,人心惶惶,總要有人去炸響又一記驚雷。
你雖為孔圖南好友,到底沒有慕懷親往來得合適。
”
心中的不安一圈圈擴大,封竹西發麻的腳有些站不穩,跌坐在椅凳上,“慕懷要去干什么,他要將證據怎么交出去?”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驚跳起來,“不成,絕對不成!這么大的事情,你們就瞞著我一個人。
”
話音未落,他飛快起身來,連凌亂的衣襟都來不及整理,只身飛奔騎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