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同簡知許在一塊,總能想起往日的許多事情。
很多他以為他已經快要忘掉,卻在夜深人靜之時遽然想起。
比如因為那次刺殺,他得再一次進入山莊養傷。
屋內血腥味很濃,來來往往的人腳步聲紛雜,濃烈的藥味彌散在整個屋里,很苦澀,靜心凝神的檀香冉冉升起,讓屋內都清淡了幾分。
他被封衍抱在懷里,他怕痛也怕死,渾身打顫,死死抓著封衍的手,手腕上已經被他抓出了好幾道血痕,可封衍像是不怕痛,只哄著他。
迷迷糊糊之際,他聽到有人喊他太子殿下,他驀然睜開了眼,沉重的眼皮勉力撐著,喉嚨里的聲音干啞澀苦,“什么太子殿下?四哥?”
吳太醫匆匆被從家中架著一路登山,已是滿頭大汗,山羊須一縷一縷黏在一起,衣衫汗濕,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就見到當朝太子同一個少年摟抱在一起,心下大駭,湯匙粉末撒了一地。
但他蒙受過太子大恩,是斷然不會出賣殿下,不然也不會被人帶來這里,只好裝聾作瞎,專心治傷調藥。
封衍嘆了口氣,眸中全是無奈,輕輕握住他的手,“你還來鏡臺山干什么?”
江扶舟得不到答案不罷休,水光瑩潤的眼眸晶瑩透徹,似是埋怨和委屈,多日的煎熬在見他的那一刻起仿佛都煙消云散。
他這一眼讓封衍敗下陣來,心軟得一塌糊涂,“又要哭?這回你哭什么?”
江扶舟不服氣,眼角暈濕,皙白小臉因疼痛而輕皺,輕皺失血的唇微動,一把抹掉眼淚,“誰哭了?誰哭誰是小狗。
失去了我怎么好的一個玩伴,你才該哭。
”
實在拿江扶舟沒辦法,封衍只好妥協認命,“好好好,自從失了你這個玩伴,我是白日哭,夜里也哭,就盼著你回心轉意。
”
江扶舟破涕為笑,吸了吸鼻子,“這還差不多。
”但他的眉頭很快又擰了起來,封衍以為他痛,便想問他,誰知俯身過去的一瞬,聽到他說話,他罕見地怔楞住。
只聽他喃喃自語,“你是太子殿下,那便是十九歲,比我大六歲呢。
太子叫名字什么來著?我看看,是什么名字你都不肯告訴我。
”
封衍的心像是泡在酸水里,又酸又澀,記起了那日他在山莊門前拼命喚他,可他狠心地不曾回頭,啞聲回他:“封衍,字載之。
”
“是不是害怕了,像是今日的刺殺日后只多不少。
你才多大,跟著我玩命嗎?你以后還是別……”
江扶舟只聽前半截,選擇性忽略掉他不想聽的,開始心疼起封衍,“做太子真是太辛苦了,阿爹說太子心系黎庶,心智堅定,雄才遠略,但舉步維艱……”
見封衍的眼神復雜交錯,寫滿了他讀不懂的東西,江扶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眨著眼睛看他,有些膽怯地問:“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多日不見,他拿不準封衍的氣性,畢竟上回的失約的經歷給他太大的陰影,他怕再惹封衍生氣,那他們或許就真的做不成朋友了。
這一刻江扶舟的小心翼翼讓封衍的心像是被扎針了一下,“無事,你說什么都可以。
”
江扶舟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他笑得彎了眼角,昔日的話被他拿來說道,“我可都記得呢,你說我朽木不可雕,還說不想見到我……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