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茲事體大,不如將他們先關了禁閉,等明日簡大人回來再論處。
”出列的是國子監典簿趙其林,雖是從八品,但他與司業關系密切,以師生相稱,還是首輔趙景文的幼孫,平日里比他這個正八品的監丞說話分量還重些。
監丞就等著他出面來處置這件事,于是當即下令讓人帶走,涉事的一干人等全部關禁閉。
此話一出,剛剛還鬧騰地歡快的幾個公子哥立刻蔫了,這關禁閉可不是就呆在屋內就行了,得在里頭靜心抄書,要抄夠一定的量,不然會按照所抄錄書冊的多少來延長關禁閉的時長。
且里頭供應的餐食極其簡陋,頭一日只給水,次日起一日給兩個饅頭。
但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再鬧事了,若是此時在各位學官面前還桀驁不馴,那便是自尋死路,嚴重些就會被國子監清退,有了這層名聲,家中人的仕途也會受到影響。
徐方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典簿趙其林,他行步間偶然間能瞧見他袖中的一段靛藍色,但很快就被衣袍遮過,剛剛的一瞬快得好像是幻覺。
他腦海中乍然閃過剛才亂戰中的幾拳。
***
司禮監內,一屋敞亮,寂靜的廳堂內的幾個內侍輕手輕腳,恭順低頭做事,手腳麻利地擦拭和擺放物件,見圈椅上的王鐵林擺手他們退下,便悄無聲息地退出去,輕聲關好門。
黃花梨荷葉式六足香幾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宋石巖小心翼翼地端起,送到了干爹王鐵林的身邊,伺候他用藥。
褐色泛黑的藥物散發出的苦味讓人喉間窒息,碗底滾燙,但他還是恭恭敬敬地端著,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王鐵林豈能不知他的心思,“這藥中的挽口、羊白腰和龍卵都是好東西。
這兩個月宮里的事都是你在操持,賞你喝了吧。
”
這藥是宋石巖讓人去抓的,知曉這里頭放了羊鞭牛鞭等牝具,宮中一些太監私底下都會服用,是傳下來的老配方了,可他常日里便不碰這些,甚至心里還有些膈應,突然來這一下,他也沒反應過來。
“怎么?怕干爹害你?”王鐵林平聲細語的話里卻像是一條重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臉上。
宋石巖牙一咬,眼一閉,立刻就一飲而盡,然后立馬跪下,快步膝行到王鐵林面前跪下,“怎么會,干爹待兒子像是親生,怎么會害兒子呢?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報。
”
“啪!”一聲響亮干脆的巴掌打在了他臉上,王鐵林俯身下來,湊近了些,“蠢貨!我不求你報恩了,但你都干了什么?管著個東廠把你能耐上了?咱家還不知道這些日子你都在宮里背著我做了些什么。
”
宋石巖被這話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當即跪下砰砰砰地用力磕頭,磚板震響,“兒子不敢!兒子不敢!兒子不敢!”
好歹也是打小在身邊長大的,看到他這幅磕頭的慘樣,王鐵林不由得嘆了口氣,“莫要磕了,明白回話。
”
磕破的額頭上鮮血淋漓,只留下兩頰,宋石巖也顧不上了,抹掉眼淚便老實回話,“醉云樓死的那個是奶娘府的奶娘,有些姿色,秦王殿下看上了,但秦王妃即將臨盆,跑到宮中哭訴,貴妃于是召見了這個奶娘,然后……”他頓了一下,沒在這個話頭繼續下去,而是說起了后續的事。
“宮里的內侍沒處理干凈,恰好那日周太妃生辰召雜耍班子入宮,陰差陽錯間被人用箱子帶出了宮,又碰上了小郡王在醉云樓宴客,這才事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