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剛剛那幾個先挑撥的眼底都浮現幾分艷羨,西府海棠是花中上品,但也不是什么不可得的稀罕物,他們羨慕的是小郡王與許宣季那份情誼,許宣季鐘意花木,小郡王能投人所好且與其親密往來,這是他們這些陪場疏客萬不能及的。
“莫說許兄,就是關公子近來也少見小郡王吧。
你自個也擔心著吧,那個徐方謹手段多著呢,哪日和小郡王疏遠了就沒地哭去。
”最靠近許宣季的玄衣男子最看不慣關修明這幅狗眼看人低的態度,冷笑一聲,將酒杯穩當地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關修明聽不得別人反駁和嘲諷,當即火冒三丈,“那徐方謹算個什么東西,不過就是國子監的一個窮書生,巧言令色,阿諛取容,你們還真把他當回事了不成?”
“可我聽說……”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去,那人的聲音便小了些,但還是壯著膽說完,“我聽說,徐方謹跟靖遠侯長得有幾分相似。
”
沉默如水波涌動,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靖遠侯江扶舟,字積玉,實是傳奇一般的人物,在座的大多只聽其名,未見其人,但無人不知他的生平。
其母為平陽郡主云辭鏡,其父江懷瑾,曾官至工部尚書。
江扶舟出生在邊塞,八歲前隨平陽郡主駐守邊境,九歲時回京,游蕩京都、串街走馬、不通文墨、飲酒作樂,是遠近聞名的紈绔子弟。
十三歲拜武將岑國公朱霄為師,研習兵術列陣,十五歲隨京營投軍戍北,在慶州之戰中以三千勝三萬戎蠻,一戰成名,一洗三十年來大魏北境萎靡之氣。
此后屢戰屢勝,所向披靡,以軍功封候。
彼時的天子延熙帝身份較為特殊,其兄永興帝在端州一戰后被北蠻所擄,兵臨城下,京都大亂,延熙帝奉皇太后旨意登基為帝,收攏殘兵,擊退敵軍,又立永興帝之子為太子以安朝局。
慶州一戰,軍心振奮,舉國皆賀,延熙帝慧眼識英才,十里相迎,掃榻以待,爾后江扶舟為天子寵臣,身勢煊赫。
延熙七年,北蠻送歸被俘七年的太上皇永興帝,邊境苦寒,江扶舟擎旗護列,千里相送,從此君臣離心,猜忌日起。
豈料世事風云驟轉,延熙十一年,延熙帝病故,永興帝借朝中故舊之力重返帝位,江扶舟則憑從龍之功再度被重用,坊間傳聞其驕橫跋扈、桀驁不恭、目中無人。
建寧元年,太子封衍被廢,以大不敬之罪落獄,江扶舟向天子求娶廢太子以示凌辱,滿朝皆驚,太子一黨恨不得食其肉而寢其皮。
建寧四年,江扶舟再赴北境,端陽知縣周云諫截獲書信,上告朝廷江扶舟私賣軍需、以戰養戰,通敵叛國。
同年,江府失火,無人生還,江扶舟被押解進京,飲鴆自盡,年僅二十有五。
而小郡王是江扶舟一手帶大的,感情自然親厚非常人所比。
他們與小郡王來往,向來不敢觸碰靖遠侯這個逆鱗,也不會當面論其是非對錯。
“徐公子人品端方持正,我雖未同他深交,但也聽平章談及他的品性,諸位還是莫妄加猜測。
”一直在聽旁人說話的許宣季抬眸,神情淡漠,他挽袖倒茶,黃花梨木海云紋圓桌上端端放著三杯茶,煙氣裊裊,茶香四溢,仿佛適才的爭端與他無關。
一直跟許宣季交好的孫將時見不得他委曲求全,站起身來,“許兄,你未免脾氣太好了,我看小郡王如今這樣就是這個徐方謹在背后搬弄口舌,你多加忍讓只會讓他小人得志。
不過就是長得幾分像……”
“像什么?”一個清朗疏闊的聲音突然推門而入,眾人驀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