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獄的值房,擎著兩柱明亮的蠟燭,灰黑的墻角放了一張大通鋪,剝落的墻皮露出斑駁的痕跡。
這間屋子是原來大獄值房堆放雜貨的耳房,一直跟著隔壁值房一起沒修繕,這回臨時搬來了床鋪讓來國子監歷事的三個監生住。
徐方謹他們幾個看陸云袖每日親力親為看著監牢甚是勞累,于是就主動提議他們也每日輪換去看守嫌犯。
今日陸云袖有事要提審李忠沖,他們三個就回到住處先行歇息,封竹西也去懷王府聽學了。
溫予衡正在溫書,準備明年的會試,他有些氣躁,目光瞥向了坐在一旁吃了一晚上的鄭墨言,用肘悄悄捅了捅他,低聲問,“慕懷這幾日在忙什么?我看他這幾日回來之后都沒見人影,很晚才回來。
”
鄭墨言咬了一口綠豆糕,不甚在意地晃了晃懸空的腿,吃著糕點嘴里含糊,“他在破廟認識一小孩,看著瘦瘦弱弱的。
人家給了他幾個饅頭,他就想著給人求個平安符,聽聞城西承安寺求孩童平安最是出名,便趁夜一步一叩首給人祈福。
”
這頭的徐方謹認真細致,對著燭火埋頭搗鼓,紅色的繩結在他手里被靈活地編起來,漸漸勾勒出一個如意扣的形狀來,燭光搖曳,倒映著人影晃動。
溫予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心中的疑慮更甚。
鄭墨言今日又跟徐方謹在破廟里蹲了一日,早已腰酸背痛,他一口吃掉綠豆糕,又捻了一個桂花糕,白稚的臉略過幾分掙扎,想著還要不要再吃一塊。
“再吃就積食了,昨晚難受的是誰?”徐方謹連頭都沒抬就知道鄭墨言在整什么幺蛾子,手指飛快不停歇,快速又纏繞了一圈紅繩。
鄭墨言訕訕一笑,又心虛地將手頭的糕餅放了回去,見二人都有自己的事做,便踮起腳尖偷偷跑到外頭走走。
溫予衡輕笑,將書冊翻過一頁,空白的紙箋壓在下頭,他漫不經心地提筆寫了幾個字——晚歸,求平安符
落筆風干后夾在書里,他快速跳動的心才慢慢緩過來。
***
城北破廟里,徐方謹懶懶地敲著個破碗,目光卻始終逡巡在門口,說實話他其實不抱期待星眠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方,但心里卻始終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念想。
幾日過去也沒等到,他嘆了口氣,只得叮咚叮咚有節奏地敲著面前的碗。
“你還在這里呀?”
小跑過來的腳步很輕,暗金織云防風斗篷隨風飛舞,星眠亮晶晶的眼睛看他,這回他不敢站在屋內,只站在院里的空地里,同徐方謹隔著小段距離。
徐方謹心中一喜,但很快壓制住內心的情緒,聲音放輕來,“小公子怎又來了?”
星眠認真看了徐方謹好幾眼,這回他沒有往臉上抹泥點,只是有些煙灰的痕跡,他將手帕遞給他,“擦了擦,臟了。
”
還怕他不知道哪里臟,就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和兩頰。
徐方謹慢慢接過那月白色的帕子,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