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素白珠簾搖晃,風吹恍若鈴響,重簾相隔,秋易水靜坐煮茶,散漫的熱氣流落在沾云茶臺上,他端坐其中,一動一靜行云流水。
斗彩蓮花瓷碗中漾著清冽的茶湯,秋易水將其端給了一旁靜坐著的王鐵林。
王鐵林這幾日肝火旺,郁結氣滯,太醫(yī)開了幾服藥也不見好,他動輒大動肝火,連面色都沉了幾分蠟黃和老態(tài),唯有秋易水在一旁焚香煮茗,他能靜下心神來。
宋石巖掀簾大步進來,一見到秋易水,眼底閃過一絲不悅,見王鐵林在靜坐,只好輕聲喚了一聲“干爹。
”
秋易水也隨之起身,想要退出去,卻被王鐵林一句話叫住,“無妨,易水也留下聽聽,干爹老了,這往后的日子,還要你們師兄弟相互扶持才是。
”
“是。
”秋易水和宋石巖齊聲應下。
宋石巖坐在一旁,捏起了一只茶盞,茶湯搖晃,一滴未灑,“師弟茶藝精進,想必是寧遙清親自教的。
面對對面遞來的話刺,秋易水面色不改,傾身又倒了一盞出來,淡聲道:“多謝師兄稱贊。
”
這么些年了,秋易水什么沒學會,倒是把寧遙清那談笑風生中氣死人的功夫學得出神入化,宋石巖皮笑肉不笑,擱下了茶盞,“師兄粗人一個,見慣了血腥,喝不慣這茶。
如今干爹病著,東廠事多繁忙,勞煩你多照看了。
”
王鐵林緩緩睜開了眼,眸光渾濁邃然,“滎州礦產(chǎn)出事的那個畜生處置了沒有,出了那么大的事,還敢跑回宮里來,言官的筆管都快將咱家的脊梁骨戳爛了。
滎州府萬人攻巷,舉火燒屋,民怨沸騰,就這樣,還給人跑了。
他若是死在了滎州,咱家還能敬他幾分,替他立個衣冠冢”
宋石巖前幾步來,倚在了腳踏邊,給王鐵林捶著腿,“兒子都辦好了,東廠審出了供詞,移交給了刑部,至于人,早就受不住酷刑死了,這事不會牽扯到宮里,也好堵外官的嘴。
但袁故知不日便要回京了,他若是……”
王鐵林端起斗彩蓮花瓷碗,鼻腔里靜氣繚繞,“金知賢這幾個月還閉門謝客躲著懶,昔日同乘一船,今夕作壁上觀。
這個千年的狐貍,到底是靠不住。
眼見著咱家陷坑里,避嫌倒快。
也罷,各人自掃門前雪。
”
“礦場這事,死幾個內(nèi)官就罷了,莫不是還想往陛下臉上抹泥?放心,查不出什么。
今年懷王抄定王的家,陛下讓人押解一百萬兩入內(nèi)承運庫,但懷王卻將大多數(shù)銀兩送往了北境充作軍需。
內(nèi)廷空虛,陛下手頭也緊,滎州礦產(chǎn)的錢銀如數(shù)入了宮,這才平了陛下的氣。
”
聽到王鐵林輕描淡寫地一樁密事大案道出,秋易水眼睫輕顫,但煮茶的手依舊穩(wěn)當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