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的分析與我的初步判斷一致。”他放下咖啡杯,聲音沉穩。
“我已經將情況匯報回去,在查明真相前,任何公開的、針對北越的過激反應,都可能正中幕后真兇下懷,損害我們的戰略利益。”
李長安的話讓安德森大使的激動情緒稍微冷卻,但他仍緊鎖眉頭:“但肖恩,我們總要做點什么!一位米國國務卿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襲,如果我們表現得過于克制,會被河內,甚至會被全世界解讀為軟弱!”
“行動是必須的,威廉。”李長安的聲音沉穩如山,“但行動的方向和力度,需要精準計算。我們的目標不是一時的情緒宣泄,而是確保南越這個‘反共堡壘’真正為我們所用,而不是成為一個不斷消耗我們資源、甚至將我們拖入更大泥潭的無底洞。”
他轉向懷特:“羅伯特,我需要你動用一切資源,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沿著幾條線深入調查。查清被俘槍手的身份、背景和所有社會關系。”
“明白,國務卿先生。”懷特點頭,眼神銳利,“我會親自督辦,使用最可靠的外線人員,確保消息不會走漏到南越政府內部。”
“很好。”李長安目光再次回到安德森身上,“威廉,而你和我,要演的是一場‘信任與考驗’的戲碼。”
安德森露出困惑的表情:“信任與考驗?”
“沒錯。”李長安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勾勒出他的策略輪廓。
“首先,我會以受到驚嚇和需要評估安全形勢為由,單方面‘無限期推遲’原定與吳卡卡的一系列實質性會談,特別是關于新增軍事援助和經濟援助的議程。這會給吳卡卡及其反對派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米國的支持并非理所當然,襲擊事件嚴重動搖了我們的信心。”
他頓了頓,讓安德森消化一下,繼續道:“其次,你需要以大使館的名義,向吳卡卡政府提交一份措辭極其嚴厲的正式照會,強烈譴責這次襲擊,但重點不在于指控北越,而是強調‘南越當局安保工作的嚴重失職與無能’,并要求他們立刻、徹底地進行內部調查,給我們一個‘令人信服’的交代。”
“同時,私下里,你要讓吳卡卡明白,他的政治生命,乃至人身安全,都取決于他接下來如何配合我們。”
安德森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開始跟上李長安的思路:“你是要……利用這次危機,反過來向吳卡卡施加強大壓力,迫使他交出更多的權力和控制權?”
“不僅僅是吳卡卡,”李長安糾正道,“是針對整個南越政權體系。我們要讓他們清楚,離開米國,他們什么都不是。而想要繼續獲得我們的支持,就必須接受更嚴格的‘監管’和‘指導’。”
懷特插話道,語氣中帶著欽佩:“妙啊。這樣既避免了因盲目報復北越而可能引發的更大沖突,又將危機轉化為深化我們控制力的契機。襲擊者本想動搖米越關系,我們卻反過來利用它把韁繩收得更緊。”
李長安微微頷首:“是這個道理。我們要讓西貢的所有玩家都明白,試圖通過操縱米國來達成內部政治目的,是玩火自焚。米國,只能由自己來主導游戲規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著依舊籠罩在緊張氣氛中的西貢街道。
“羅伯特,調查要快,要準。威廉,照會和私下溝通,力度要足,姿態要硬。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在華盛頓那些迫不及待想扔炸彈的鷹派施加更大壓力之前,穩住這里的局面,并確立對我們最有利的解決方案。”
“我立刻去辦。”懷特站起身,匆匆離去。
安德森也站了起來,他此刻看向李長安的眼神充滿了信服:“肖恩,我承認,我剛才的想法確實過于簡單和情緒化了。就按你的方案執行,大使館會全力配合你。”
房間里只剩下李長安一人。他靜靜地站著,腦海中梳理著每一個環節。
這些年和艾森豪威打交道,讓李長安明白政治的本質是平衡與操縱,尤其是在這片充滿混亂與背叛的土地上,仁慈和沖動都是奢侈品。
他必須確保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利益的平衡點上,既不能示弱,也不能過度反應,最終目的是將南越這艘船,更牢固地系在米國的碼頭上。
而這也是其政治資本。
不想太多,李長安得去會會自己抓回來的這個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