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伏苓的講述中,尹父是個很懂浪漫也很愛自己家人的好丈夫好父親。
魏予箏越聽神情越復雜。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分辨什么是真話什么是哄小孩的謊言。
尹封講完了,魏予箏小聲問:“這些事都是阿姨這幾年跟你講的嗎?”
“不是這幾年。”尹封回答,“是你還沒住進來之前她跟我說的。”
魏予箏:“?”
魏予箏:“你記性這么好的嗎?”
“那為什么歷史政治還能不及格?”
“這和學習有什么關系?”魏予箏的語氣過于夸張,連不善表達情緒的尹封都有些不滿,蹙起眉來。
本來文化課成績就很讓他心煩,魏予箏不懂,還想要把他推給他爸。
尹封不明白,只見過沒幾面的人有什么重要的,劉伏苓和魏予箏似乎都認為他應該去過另一種生活,一種全然陌生的,他絲毫不感興趣的生活。這讓他的語氣有些沉,心口仿佛堵上一團黑線,纏繞不清。
魏予箏卻明白過來。
尹封父母的感情或許早就破裂了,只是尹封那時候還小,劉伏苓一個女人辛苦帶著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孩,不止是流言蜚語,在魏予箏來大院之前,尹封都因為自身的“不正常”沒能成功交到過朋友。她總要說些什么,哪怕是虛構的,她希望自己的小孩能在愛里的長大。
尹封還在獨自生悶氣,魏予箏卻忽然主動靠過來,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可一起長到十五歲,還是很親密。
兩個人頭挨著頭,發絲蹭到一起,勾連住,也是黑色的細細的線條。
“阿姨很愛你。”魏予箏有些羨慕地講,但是不嫉妒了,因為劉伏苓對自己很好,尹封對自己也不差,他像一只小狗般地往尹封肩膀上不停蹭。
又因為那是善意的謊言,他沒有拆穿。
劉伏苓也在那個晚上說了實話。
“你確定不去嗎?機會難得哦。”劉伏苓對坐在書桌前努力寫題的兒子講。
尹封不明白今天為什么一個兩個都要在他學習的時候打擾他。他們是故意的嗎,是不是不想他考高中?
“你爸還挺意外你會主動跟他打招呼的,跟我提了好幾遍,他對你期望還挺大的。”劉伏苓猶豫著說道,“尹封,你……”
“就因為我管他叫‘爸’嗎?”尹封把筆往本子上一扔了,不寫了,抬頭和劉伏苓對視,“魏予箏也管他爸叫爸。”
劉伏苓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笑出眼淚。雖然很荒唐,但事出在自己兒子身上,又意外合理。
那就是個稱呼而已。魏予箏和他爸的關系很糟糕,可魏予箏還是管對方叫“爸”。尹封不過是有樣學樣,如果不是身邊跟著魏予箏,他大概也懶得張口。
笑完了,劉伏苓抬手摸了摸尹封的頭,目光溫柔。
“不去就不去吧,媽媽也舍不得你。”
初三結束后的那年暑假,劉伏苓和尹封的父親離婚。
男人借口收拾東西,來見尹封最后一面。
對于這個從小就不哭不笑的兒子,他心底有諸多遺憾和失望,后來都隨著分別的時間漸長,慢慢消磨掉了。
他幾乎要忘掉那種“你付出許多卻換不來對方一個眼神”的挫敗感。尹封連張口說話都比其他嬰兒要晚,對父母的呼喚也不會有任何雀躍的反應,既不會主動撲進母親懷里,也不會用手拉扯父親的頭發。
他一直很安靜,安靜得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