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紹興年間,臨安府轄下錢塘縣,正值三月春光。
運河兩岸楊柳垂絲,桃花灼灼。畫舫游船穿梭如織,笙歌笑語隨風飄蕩。錢塘縣因漕運之利,商賈云集,市井繁華,是個堆金積玉的富貴之地。
縣西有一座五進的大宅院,青磚黛瓦,高墻深院,門前兩尊石獅子威風凜凜,匾額上“李府”二字乃已故書法大家米友仁真跡。這宅子的主人,正是年方二十的李歡。
這日巳時,陽光已灑滿庭院。李歡方才慢悠悠地從雕花梨木大床上起身,兩個小丫鬟伺候著梳洗更衣。
“公子,今兒個天氣好,可要約幾個朋友出游?”管家李福躬身問道,花白的胡子在陽光下泛著銀光。
李歡搖搖頭,隨意將一頭烏發用玉簪束起:“不必了,就我一個人去西湖邊走走。”
李福欲言又止,終是嘆了口氣:“公子,您也到弱冠之年了,終日獨來獨往,老爺夫人若是在天有靈。。。”
“福伯,”李歡溫和地打斷老管家的話,唇角揚起一抹淺笑,“我現在不是很好嗎?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李福看著自家公子——眉目清朗,氣質溫潤,雖年紀輕輕卻已顯露出李家世代儒商的風范。只可惜老爺夫人走得早,留下這萬貫家財和偌大家業,讓這年輕人一肩扛起。
李歡似乎看出老管家的憂慮,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守住這份家業。去賬房支二兩銀子,給嬸母邵氏送去,聽說她近來身子不適。”
“公子心善,只是那邵氏。。。”李福皺了皺眉,“她與那些族人走得近,老奴聽說他們常在背后議論公子。。。”
李歡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終歸是一族親人,能幫襯便幫襯些。我去走走,午膳不必等我。”
出得門來,李歡信步走在錢塘縣街道上。兩旁商鋪林立,叫賣聲不絕于耳。幾個熟人見了他,紛紛打招呼。
“李公子,近來可好?”
“李掌柜,新到的蘇州綢緞,給您留了最好的!”
“歡哥兒,進來飲杯茶否?”
李歡一一禮貌回應,卻不多停留。他雖家財萬貫,卻無紈绔子弟的驕縱之氣,待人接物總是溫和有禮。但也正因如此,在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眼中,他這份樸實溫和倒成了可欺的弱點。
轉過街角,李歡忽然聽見一陣爭執聲。只見幾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圍著一個賣扇老翁,推推搡搡。
“老東西,撞臟了本公子的新袍子,賠不起就別想走!”
“公子恕罪,老朽實在不是故意的。。。”
李歡認得那為首的紈绔子弟是縣里劉員外家的公子,平日里橫行鄉里,無人敢惹。他本不欲多事,可見那老翁瑟瑟發抖的模樣,終究心下不忍。
“劉兄,何事動怒?”李歡上前一步,溫和地問道。
劉公子轉頭見是李歡,嗤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李家獨苗。怎么,要替這老貨出頭?”
李歡不惱不怒,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劉兄的袍子值多少?我代老翁賠了便是。”
劉公子眼睛一亮,隨即又瞇起來:“李歡,你錢多是不是?那好,這袍子可是上等蘇繡,值這個數!”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兩銀子?”李歡正要取錢,卻聽劉公子哈哈大笑。
“五十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