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皇帝趙昀再次陷入昏厥,那幾句破碎的囈語卻如同鬼魅,縈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尤其是宋慈。
“…丹…好…冷…影…鸮…飛…”
徐華眉頭緊鎖,反復咀嚼著這幾個字,目光銳利地看向宋慈:“宋提刑,陛下此言…你如何看?”他對宋慈的稱呼已然改變,帶著前所未有的倚重。
宋慈凝視著龍榻上天子蒼白的面容,腦中飛速運轉。
“丹好冷…”他沉吟道,“或是指丹藥性寒極烈,服下后如墜冰窟?這與陛下冷汗不止、脈象寒熱交攻的癥狀相符。”
“那‘影鸮飛’呢?”徐華追問,這三個字更讓他感到不安。
“鸮,即貓頭鷹,夜行猛禽,常喻不祥與詭秘。‘鸮影’乃賊黨自稱。”宋慈目光沉凝,“‘影鸮飛’…下官斗膽揣測,若非陛下受毒力所激產生的幻視,便極可能是在意識迷離之際,試圖警示我等——那‘鸮影’的核心人物,或其陰謀的關鍵,與‘飛’有關!或許是其代號,或許是其藏身之處,或許…是其下一步行動!”
“與飛有關?”徐華瞳孔微縮,“飛鳥?飛禽?飛天?還是…人名、地名中含‘飛’字者?”
范圍依舊太廣。但這已是黑暗中一絲微弱卻至關重要的曙光!
“必須立刻循此線索追查!”徐華決斷道,“宮中、朝中,所有與‘飛’字可能產生關聯的人、地、物,皆需秘密排查!尤其是能接近陛下、涉及丹藥事宜者!”
他立刻喚來親信下屬,低聲下達了一系列密令。皇城司這臺龐大的機器,開始圍繞著“飛”這個字,高速而隱秘地運轉起來。
宋慈則再次將注意力放回那致命的金丹和陛下病情上。他與太醫們反復商討,調整藥方,用針灸盡力疏導淤堵的經脈,穩定那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生命之火。整個過程如履薄冰,每一次用藥都需權衡再三,生怕稍有不慎便加速崩潰。
時間在極度緊張和壓抑中緩慢流逝。殿外夜色深沉,殿內燭火通明,映照著每一張焦慮不安的臉。
約莫子時前后,殿外傳來輕微的動靜。一名內侍弓著身子,悄步走到徐華身邊,低聲稟報了幾句。
徐華神色微動,對宋慈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然走到殿外廊下。
“查到一些線索。”徐華聲音壓得極低,面色在宮燈下明暗不定,“宮中負責為陛下收納、查驗各方進獻丹藥的內侍副都知,名叫…王鵬飛!”
王鵬飛!名字中帶“飛”字!
宋慈精神一振!
“此人現在何處?”
“已然控制。”徐華眼中寒光一閃,“但此人嘴極硬,只說是按規矩辦事,堅稱那清虛觀真人是楊駙馬引薦,丹藥經初步查驗并無異常,他才敢呈送御前。哭訴自己絕無不臣之心。”
聽起來合情合理,像是被利用的蠢貨。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巧合都值得懷疑。
“可否讓下官一見?”宋慈請求道。
徐華略一沉吟,點了點頭。
在一處偏僻的宮值房內,宋慈見到了這位王鵬飛副都知。四十歲上下年紀,面白無須,此刻嚇得體如篩糠,涕淚交加,反復磕頭喊冤。
宋慈沒有急于逼問丹藥,而是看似隨意地問道:“王都知,你入宮多年,可曾聽過、見過宮中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或者傳說,與‘飛’有關?譬如帶‘飛’字的殿閣、物件,或是…什么能‘飛’的東西?”
王鵬飛被這突兀的問題問得一愣,茫然地搖了搖頭:“回…回大人,宮中殿閣之名皆由圣定,并無帶‘飛’字的…能飛的…除了鳥雀,便是…便是夜里巡更的蝙蝠了…哦,對了,冷宮那邊蝙蝠尤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