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善寺坐落在臨安城西的棲霞嶺下,遠離市井喧囂,古木參天,環境清幽。平日香客稀少,唯有晨鐘暮鼓,更添幾分寂寥。
宋慈與吳江并未騎馬招搖過市,而是換了便服,一路步行,繞至寺廟后山。他們不敢從正門進入,而是尋了一處僻靜的矮墻,悄然翻入寺內。
寺內果然冷清,偶有僧人低頭灑掃,并未注意這兩位不速之客。空氣中彌漫著香火和草木腐朽混合的氣息。
“大人,那邊。”吳江眼尖,指向西側一處更為破舊的偏殿。只見殿門虛掩,方才在隆昌號外盯梢的兄弟打了個隱蔽的手勢,示意胡掌柜進了此殿。
宋慈與吳江對視一眼,默契地分散開來,宋慈悄無聲息地靠近偏殿窗下,吳江則在外圍警戒,留意是否有其他眼線。
偏殿內光線昏暗,供奉著一尊斑駁的地藏王菩薩像,香案上積著厚厚的灰塵。胡掌柜并未跪拜,而是背對著殿門,負手而立,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他身形微胖,穿著綢緞便袍,與這破舊的環境格格不入。
片刻之后,偏殿內側的一扇小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灰色僧袍、帽檐壓得很低的人影閃了進來。此人動作輕捷,顯然并非尋常僧人。
“東西帶來了?”那灰衣僧人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急促。
胡掌柜轉過身,臉上帶著商賈特有的圓滑笑容,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扁平物件,遞了過去:“大師放心,這次的東西,絕對穩妥,用的是最新的一批‘料’,已經按老規矩,‘放’在了該放的地方。”
灰衣僧人接過油布包,并未立刻打開查看,而是迅速揣入懷中,沉聲道:“風緊,最近宮里宮外都不太平。上面吩咐,所有‘線’暫時靜默,非必要不聯。這是最后一次,下次何時,等通知。”
胡掌柜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低聲道:“明白。只是……王慶那邊折了,會不會牽扯到我們?還有徐震那老鬼記下的東西……”
“不該問的別問!”灰衣僧人厲聲打斷,帽檐下的目光銳利如刀,“做好你分內的事!管好你的隆昌號!其他的,自有上面處置!記住,閉緊你的嘴,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胡掌柜身子一顫,連忙躬身:“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快走!分開離開!”灰衣僧人不再多言,揮了揮手,率先從那扇小門迅速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后錯綜的僧舍巷道中。
胡掌柜也不敢久留,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整理了一下衣袍,故作鎮定地也從偏殿正門走出,左右張望了一下,便快步向寺外走去。
藏在窗下的宋慈,將殿內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雖然對話隱晦,但“料”、“放”、“線”、“靜默”這些黑話,結合之前的線索,幾乎可以肯定,胡掌柜傳遞的那個油布包,就是與那特殊清漆相關的物品,或許是新的“密碼”指令,或許是解讀信息的密鑰!而“上面”顯然指的就是這個隱秘網絡的更高層!王慶和徐震,果然都只是這個網絡中的一環!
更重要的是,那個灰衣僧人!雖然未能看清面容,但其身形、動作,尤其是那低沉沙啞的嗓音……宋慈總覺得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聽過,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他強壓下立刻跟蹤胡掌柜或者那灰衣僧人的沖動。對方警惕性極高,此刻跟蹤,極易暴露。他需要更重要的東西——那灰衣僧人的身份!
宋慈對吳江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暗中尾隨胡掌柜,確認其返回隆昌號,但絕不可靠近。自己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冠,如同一個尋常的香客,邁步走進了那間破舊的偏殿。
殿內依舊昏暗,地藏王菩薩悲憫地俯視著空蕩的殿堂。宋慈的目光迅速掃過每一個角落,最后定格在那灰衣僧人進來和離開的那扇小門上。
他推開門,后面是一條狹窄的、通往僧舍區域的走廊,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特殊的檀香氣味,與這破舊偏殿的霉味截然不同。這氣味……宋慈仔細嗅了嗅,很特別,并非寺中常用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