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晨光帶著草木灰的味道。
沈秋幫趙護衛換藥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胸口的灼傷,引得趙護衛悶哼一聲。他趕緊收了手,低著頭小聲道歉,耳尖泛起薄紅。這反應落在趙護衛眼里,對方難得沒說什么,只是看著他手里那包混了草藥的金瘡藥,眉頭微挑:“你這藥里加了‘青薇草’?”
“嗯,”沈秋把新的布條纏好,動作輕柔得像在擺弄易碎的瓷器,“柳先生說這草能清熱,對付火傷管用。”
趙護衛扯了扯衣襟,傷口處果然沒那么灼痛了。他看沈秋的眼神多了幾分打量——這少年不僅手巧,對草藥的用法也透著股靈氣,倒不像個只在村里待過的獵戶學徒。
“你這本事,去臨淄的藥鋪當個伙計,怕是比跟著商隊打雜強。”趙護衛淡淡道。
沈秋捏著空藥包的手緊了緊,沒接話。他來臨淄不是為了找個安穩活計的,心里那點想見識稷下學宮、想弄懂自身“不通”的念頭,像發了芽的種子,正拼命往土里鉆。
驛站外傳來老周頭的吆喝聲,商隊要啟程了。沈秋幫趙護衛牽過馬,這匹老馬性子溫順,被他輕輕拍了拍脖頸,竟打了個響鼻蹭了蹭他的胳膊,惹得旁邊挑夫打趣:“這馬跟沈小子投緣,比跟趙護衛還親。”
沈秋沒說話,只是牽著馬往隊伍前走。陽光落在他側臉上,把那截露在衣領外的脖頸照得白皙,連帶著走路時微微晃動的發梢,都透著股不屬于江湖漢子的柔和。趙護衛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柳先生昨天說的“像自家小女兒”,心里竟莫名覺得有點貼切。
離臨淄越近,路上的行人就越多。有背著行囊的書生,有推著獨輪車的商販,還有佩著刀劍的修士,三教九流,絡繹不絕。沈秋看得目不暇接,尤其是那些修士——有的腰間掛著刻記符文的玉佩,有的手里把玩著能自行旋轉的銅鈴,還有個穿趙國服飾的漢子,走路時腳下總跟著股淡淡的風,顯然是通玄境的“氣脈法”入門了。
“那是趙國的‘追風步’,”趙護衛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練到極致,能日行千里,比快馬還快。”
沈秋點點頭,默默記下。他發現自已對這些不通的修煉法門有種天然的好奇,就像上輩子刷科普視頻時總想點進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知識”,是以如此鮮活而有力量的方式存在的。
午后時分,遠處終于出現了一道灰黑色的輪廓,像條蟄伏的巨龍,橫亙在平原上。
“那就是臨淄城的城墻!”老周頭指著前方,聲音里帶著興奮,“看見了沒?那高度,十丈都不止!全用青石砌的,據說還摻了秦國的‘凝土術’,炮彈都轟不開!”
沈秋瞇起眼望去,那城墻果然巍峨得驚人,墻頭上隱約能看見巡邏的士兵,甲胄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城門口更是排起了長隊,像條蠕動的長蛇,守城的士兵正挨個檢查通關文牒,氣氛肅穆得讓人不敢大聲說話。
商隊排隊時,沈秋注意到城門口立著塊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寫著幾行字,字l蒼勁有力——“凡入境修士,需在稷下學宮備案;鍛l境以上者,不得在城內私斗;違者,按齊律處置。”
“這是去年新立的規矩,”柳先生扇著扇子解釋,“以前臨淄城里三天兩頭有修士打架,去年有個凝神境的老怪物失手拆了半條街,齊王震怒,才下了這嚴令。”
沈秋看著那木牌,心里暗暗咋舌。連凝神境修士都敢管束,齊地的國力果然不一般。
輪到商隊時,守城士兵檢查得格外仔細,尤其是看到趙護衛腰間的長刀和他胸口隱約的傷,眼神立刻警惕起來。趙護衛拿出商隊的通關文牒,又亮了鐵劍門的令牌,士兵才放行,只是目光掃過沈秋時,明顯頓了頓,大概是第一次見這么清秀的“雜役”。
沈秋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往趙護衛身后縮了縮。這小動作落在士兵眼里,對方嘴角撇了撇,沒說什么,揮揮手讓他們進了城。
一進城門,沈秋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寬闊的街道能容四輛馬車并行,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掛著各式各樣的幌子——“張記符紙”“李記兵器鋪”“西域香料”“羅馬圣光器具”……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輪聲、偶爾響起的鈴鐺聲,混雜在一起,像一鍋沸騰的濃湯,熱鬧得讓人頭暈。
更讓他驚訝的是街上的人。穿齊地短打的百姓、戴高冠的魯國儒生、披獸皮的北方胡人、甚至還有兩個穿白袍的羅馬人,正被一群人圍著看他們手里發光的銀棍。大家雖然穿著打扮不通,卻各行其是,沒誰因為“異類”而大驚小怪。
“這就是臨淄,”柳先生笑著說,“天下修士的匯聚地,只要你有本事,不管你是哪國人、練的什么功,都能找到自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