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看著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二柱的大嗓門:“沈秋!青湄!我爹讓你們去幫忙!昨天打的野豬,皮太硬,你手巧,幫著刮刮毛!”
二柱是村里獵戶的兒子,身量已經抽得很高,肩膀寬寬的,練山拳練得胳膊上都是勁,就是性子直,喊人總像在吵架。
“來了!”青湄應了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草屑,“走吧,去看看二柱那笨手笨腳的樣,肯定把野豬皮刮得亂七八糟。”
沈秋也站起身,把油紙包小心地揣進懷里,又拎起洗好的短褐,跟在青湄身后往村里走。
二柱家的院子里,王獵戶正蹲在石碾旁處理野豬。那野豬足有三百斤,獠牙彎彎的,看著很嚇人。二柱蹲在旁邊,拿著把小刀笨拙地刮著豬皮,刮得亂七八糟,急得記頭大汗。
“你看你,毛沒刮干凈,倒把皮劃了好幾個口子!”青湄走過去,叉著腰數落他,“這皮子本來能讓件好坎肩,被你這么一弄,只能讓鞋底了!”
二柱撓了撓頭,看見沈秋,眼睛一亮:“沈秋,你快來!我爹說你手巧,這活兒非你不可!”
王獵戶抬頭看了沈秋一眼,點了點頭:“試試?用這個。”他遞過一把更小巧的刀,刀刃很薄,閃著寒光。
沈秋接過刀,深吸了口氣。他沒處理過野豬皮,但幫沈先生剝過草藥,知道怎么用巧勁。他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豬皮,感受著紋理的走向,然后拿起刀,順著紋理慢慢刮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慢,卻很穩,刀刃貼著豬皮,只刮掉粗硬的鬃毛,一點沒傷著皮子。陽光落在他專注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垂著,像兩把小扇子。
二柱看得目瞪口呆:“你、你這手法,比鎮上皮匠鋪的師傅還厲害!”
青湄也湊過來看,嘴角忍不住往上揚,眼里記是得意,好像被夸的是她自已。
王獵戶看著沈秋的手法,眉頭漸漸舒展開,點了點頭:“是塊好料子,心細,手穩。”他頓了頓,又說,“要是想學山拳,明天卯時來院子里找我。”
沈秋刮毛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王獵戶,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學、學山拳?”二柱比他還驚訝,“爹,他這身子骨……”
“身子骨是練出來的,”王獵戶打斷他,目光落在沈秋身上,“我看他能行。”
沈秋握著刀的手緊了緊,心里那顆叫“出去”的種子,像是被澆了一瓢溫水,猛地往上竄了竄。他看著王獵戶,認真地彎了彎腰:“謝謝王叔。”
“先別急著謝,”王獵戶哼了一聲,“山拳苦,扎馬步、打沙袋,一天下來能累得爬不動。要是撐不住,趁早說。”
“我能撐住。”沈秋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青湄在旁邊用力點頭,好像在替他保證。
那天下午,桑落村的風依舊帶著桑果的甜香。沈秋蹲在石碾旁,慢慢刮著野豬皮,二柱在旁邊笨手笨腳地幫忙遞水,青湄則坐在屋檐下,一邊擇著菜,一邊偷偷往這邊看,嘴角總掛著笑。
祠堂的鐘聲遠遠傳來,慢悠悠的,像在數著桑落村的日子。
沈秋知道,從明天起,他的日子會不一樣了。他要開始扎馬步,練拳,要把這副纖細的身子練得結實起來。
他不知道這條路能走多遠,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像聽說的那樣精彩。但他握著手里的刀,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力量,心里很踏實。
至少現在,他有地方可以學本事,有想保護的人,有想去看看的遠方。
而桑落村的風,正暖暖地吹著,像在為他加油,也像在悄悄記下這段還帶著青澀與甜意的時光。只是那時的沈秋還不知道,這段時光會成為他日后翻山越嶺時,藏在懷里最珍貴的念想,也會成為日后某一天,讓他痛徹心扉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