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文件,紙張邊緣被她捏得有些發皺??粗厦妗八劳鲎C明”“受益人”“理賠”這些冰冷的字眼,心臟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原來悲傷過后,還要面對這么多殘酷的現實。我們不僅要接受程穎離開的事實,還要親手處理她的身后事,用這些冰冷的文件,為我們的愛情和親情畫上一個潦草的句號。
“我明天去辦吧?!蔽野盐募旁谧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您好好休息,這些事不用您操心?!?/p>
岳母點點頭,卻沒有離開,只是站在門口,目光掃過房間里的一切,最后落在床頭柜上那只程穎最喜歡的兔子玩偶上。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我在游樂園給她贏的,她一直帶在身邊,說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她以前總說,這個房間太擠了?!痹滥傅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恍惚,“說等我們攢夠了錢,就換個大點的房子,給兔子玩偶專門弄個小角落……”
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涌了上來,別過頭不敢看她。是啊,我們規劃了那么多未來,換房子,生孩子,旅行……可那些美好的藍圖,都隨著程穎的離開,變成了永遠無法實現的泡影。
“媽,您今晚睡主臥吧,床大些舒服?!蔽椅宋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我睡客房就行。”
岳母搖搖頭:“我睡客房吧,主臥……還是你們的房間?!彼f完,轉身慢慢走向客房,背影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
關上門的瞬間,我聽到客房傳來壓抑的哭聲。那哭聲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我的心上。我靠在墻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我們就這樣,一個在主臥,一個在客房,被悲傷隔絕在同一個屋檐下,各自舔舐著傷口。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再也沒有那個會鉆到我懷里撒嬌的身影,再也沒有她均勻的呼吸聲。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我想起程穎剛搬來的時候,說要把這個出租屋變成我們的家。她親手貼了墻紙,買了地毯,在陽臺上種滿了花草。她說:“家不在大小,有你的地方就是家?!蹦菚r的她眼睛里有光,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可現在,這個她精心布置的“家”,卻變成了囚禁我們悲傷的牢籠。處處都是她的影子,卻再也看不到她的人。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悲傷,連呼吸都帶著疼痛。
我知道岳母為什么不回市中心的家,她和我一樣,舍不得離開這個有程穎氣息的地方。哪怕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在提醒我們她已經離開,哪怕悲傷像潮水一樣將我們淹沒,我們還是固執地守在這里,像是在守著一份即將熄滅的余溫。
凌晨時分,我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走到客廳,看到岳母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本相冊,借著微弱的月光翻看。相冊是程穎的,里面裝滿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從蹣跚學步的嬰兒,到青澀的少女,再到穿著婚紗的新娘。
岳母的手指輕輕拂過照片上的程穎,嘴里無聲地呢喃著什么,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相冊上,暈開了淡淡的水漬。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能看到她一夜之間新增的白發,和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
我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她獨自在黑暗中與回憶對峙。我們就像兩座孤島,被困在這片名為“悲傷”的海洋里,明明離得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天快亮的時候,岳母終于合上相冊,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漸漸亮起的天色。她說:“天亮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p>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是啊,天亮了,悲傷不會隨著黑夜消失,現實也不會因為我們的逃避而改變。葬禮的費用要結算,保險要理賠,程穎的遺物要整理……還有那沒有她的、漫長而黑暗的未來,我們都必須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客散人寂,悲傷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像空谷的回音,久久不散。我和岳母站在窗前,看著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亮了這個悲傷的城市。我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們必須學會在沒有程穎的世界里生活,學會帶著她的回憶,在這片廢墟之上,艱難地尋找活下去的意義。而這條路,注定漫長而孤獨。
喜歡我與端莊優雅的丈母娘請大家收藏:()我與端莊優雅的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