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到,歌聲果然響起了。
幽幽怨怨,如泣如訴,唱的正是《牡丹亭·游園驚夢》: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聲音是從錢家老宅里傳出來的,很輕,但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九叔睜開眼,望氣術開啟。
只見錢家老宅上空,盤旋著一團淡灰色的陰氣。陰氣不濃,說明不是厲鬼,但也不散,說明有執念未消。
他從屋頂躍下,輕飄飄落在老宅院墻上。
院子里果然有腳印,濕漉漉的,從院門一路延伸到正屋門口。腳印很小,像是女子的腳。
九叔跟著腳印走進正屋。
屋里果然亮著一盞油燈,火光搖曳。桌上擺著一套青花瓷茶具,一只茶杯還冒著熱氣。椅子上搭著一件淡紫色的女式外衣,料子是上好的綢緞,但款式是二十年前的舊樣。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九叔開口道。
歌聲停了。
片刻后,屏風后緩緩走出一個女子。
她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身素白旗袍,頭發綰成發髻,面容清秀,但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
“你是……”九叔皺眉。
“妾身錢氏,錢萬山原配夫人。”女子盈盈一禮,聲音飄忽,“打擾道長清修,實屬不該。但妾身……實在是有事相求。”
錢萬山就是錢老爺的本名。
“夫人既然已故去多年,為何還留戀人間?”九叔問。
“妾身不是留戀人間,是有一事未了。”錢氏眼中閃過悲傷,“二十年前,妾身病逝,留下一個剛滿月的女兒。妾身死后,錢萬山續弦,后妻善妒,將妾身的女兒……偷偷送走了。”
九叔心中一沉:“送去了哪里?”
“妾身不知。”錢氏搖頭,“妾身只知,她被送走時,脖子上戴著一塊玉佩,是妾身的嫁妝,上面刻著一個‘芳’字。這些年,妾身的魂魄一直困在這宅子里,就是想等女兒回來,見她一面。”
她頓了頓,聲音哽咽:“可是二十年了,她一直沒回來。妾身聽說,錢萬山對外宣稱女兒夭折,連墓碑都立了。可妾身知道,她還活著……”
九叔沉默。
這種事在豪門大宅并不少見。原配去世,留下的孩子成了后母的眼中釘,要么被虐待,要么被送走。
“夫人想讓我幫你找女兒?”九叔問。
“正是。”錢氏跪下,“道長慈悲,若能找到妾身的女兒,讓她來這宅子上一炷香,妾身便了無牽掛,自會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