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輕輕拍了拍秦安的手背,像是一種承諾和鼓勵。
“跟著你自己的心走。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什么時候能坦然地在所有人面前叫我們‘爸爸媽媽’,我們等著。在那之前,叫什么都行。叔叔阿姨,或者直接叫名字,都沒關系。重要的是,你在這里,安心地住下,慢慢地感受,這個家,也是你的家。”
夜風穿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溫柔的附和。
秦安看著月光下母親溫柔而堅定的面容,心中那團亂麻似乎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梳理開了一些。
沉重依然存在,但那份被理解的溫暖,和那份“可以慢慢來”的允諾,像暗夜中的一點微光,照亮了他前路的一角。
他反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握住了白芷溪溫暖的手,這一次,沒有立刻松開。
藤椅上的秦安,被白芷溪溫柔的話語和掌心傳來的暖意包裹著,心中那道嚴防死守的閘門,終于松動。
積壓了許久、混雜著太多情緒的話語,如同決堤的溪流,細細地、卻無法阻擋地流淌出來。
他依舊垂著頭,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聲音很輕,帶著未散的鼻音和一種卸下部分負擔后的疲憊。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開始了,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像是從心口艱難地擠出來。
“從知道……知道可能是你們的孩子開始,我就好像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在趙家。那里有我睡了十七年的房間,書桌角上還有我小時候刻的歪扭名字;有媽媽做的、永遠偏咸一點的西紅柿炒蛋;有爸爸修了又修的舊自行車,后座載著我走過很多路;有涵涵,從小跟在我后面喊哥哥,把她最喜歡的糖分我一半……那里的一切都熟悉得像是呼吸,是‘我的’,實實在在的‘我的’?!?/p>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努力繼續著。
“另一半……被扯向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秦家,聽起來很遙遠,像新聞里才會出現的詞。秦川,一個和我長得一樣卻那么不一樣的陌生人。還有你們……”
他飛快地抬眼看了白芷溪一下,又迅速垂下。
“在‘云燕軒’第一次見面,你們看我的眼神……讓我害怕,又讓我……心里某個地方莫名其妙地發酸。我那時候只想逃,逃回我熟悉的世界里去?!?/p>
白芷溪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只是握著他的手微微緊了緊,表示她在聽。
“我沒想到,爸……干爹他會那么反對,更沒想到,他會逼著我改稱呼?!?/p>
秦安的眼淚又無聲地滑落。
“他說得對,認親宴上不能出錯??晌摇乙幌氲揭獙χ銈兘小謰尅?,而對著他們叫‘叔叔阿姨’或者別的什么,我這里……”
他另一只空著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就疼得喘不過氣。好像我在親手把過去的十七年抹掉,好像我在告訴全世界,趙家和我沒關系了……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他終于抬起淚眼,看向白芷溪,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迷茫。
“白阿姨……我、我今天剛進門的時候,叫你們……那是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你們,那兩個字就自己跑出來了。但我叫完就后悔了,尤其后來看到我媽……干媽的眼睛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叛徒。”
“我現在……就好像站在獨木橋上,兩邊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我往哪邊挪一步,都怕另一邊的人掉下去。我不知道該怎么平衡,怎么才能讓所有人都好好的……我好累?!?/p>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只剩下壓抑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