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妹,怎么這般憔悴?”他有些心疼,當初這不嫁那不嫁,偏嫁了個亭長,“父親在屋里躺著,精神頭不大好。”
進了堂屋,呂雉的次兄呂釋之也在,見到她,只是點了點頭,沒多說話。兩位嫂子正坐在一旁做針線,見呂雉進來,抬了抬眼,嘴角撇了撇,連身子都沒動一下,繼續低聲說著什么,她們很是生氣,因為劉季那廝,他們本就是外鄉人,現在一家在沛縣都待不下去了。
還得打點關系回鄉。
“喲,三姑娘回來了?可是稀客。”呂澤的妻子王氏不陰不陽地開口,“聽說你們家那位惹了好大的事?這一出事,也真難為你還想著回娘家。”
呂釋之的妻子周氏也跟著幫腔:“就是,自家一堆爛攤子沒收拾呢,倒有閑心跑回來。空手來的?嘖,也是,劉家現在怕是也掏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了。”
呂雉聽著這刺耳的話,心猛地一沉,但面上依舊平靜,她不是來吵架的。她將帶來的布帛和用部分銀錢在路上買的幾包滋補藥材放在桌上,“聽說父身體不適,心里記掛,回來看看。”
周氏瞥了一眼那布料和藥材,嗤笑一聲:“哎呦,還真是難為劉太公了,家里都那樣了,還能擠出這點東西來。不過我們呂家倒也不缺這些。”
“嫂子!”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只見一個少女從里間快步走出來,正是呂雉的小妹呂媭。她徑直走到呂雉身邊,挽住她的胳膊,不滿地瞪了兩個嫂子一眼,“阿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說的這是什么話!阿姐也是呂家人!”
13秦時明月(十三)
呂媭轉頭看著呂雉,眼里滿是心疼:“阿姐,你瘦了,快進去看看爹吧,他時常念叨你。”
呂雉來也不是吵架的,她強忍了下去,點點頭:“好。”
她帶著孩子進了內室。呂太公病懨懨地靠在榻上,確實清減了許多,見到呂雉,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掙扎著想坐起來:“娥姁,回來了?”
“爹,您躺著別動。”呂雉趕緊上前扶住他,在榻邊坐下,“您感覺怎么樣?請郎中看了嗎?藥可按時吃了?”
呂太公擺擺手,喘了口氣:“老毛病了,不礙事,就是心里憋悶。”他看著呂雉,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劉元和劉盈,嘆了口氣,“苦了你了,劉季那個混賬東西!當初看他相貌不凡,口齒伶俐,以為是個有出息的,才將你許配給他。誰知他如此不著調!如今惹下這滔天大禍,自己一跑了之,留下你們孤兒寡母受人欺辱!是我,是我看走了眼,害了你啊!”
老人說著,情緒激動起來,連連咳嗽。
呂澤和呂釋之也跟著進來了。呂澤沉聲道:“爹,您別動氣。三妹,不是我們說你,劉季他干的這叫什么事?落草為寇?這是要把全家都拖累死!我們呂家如今在沛縣,也因著這門親戚,沒少受人指指點點!爹身體不好。我們過幾日就回老家休養,你好自為之。”
呂釋之也很埋怨:“當初就勸父親多考量,那劉季就是個泗水亭長,油嘴滑舌,不務正業,偏你不聽,如今可好!”
兩位嫂子也擠在門口,陰陽怪氣地小聲附和:“就是,害人精……”
呂媭氣得臉通紅:“大哥二哥!你們少說兩句!現在是埋怨的時候嗎?阿姐心里不比你們苦?”
呂雉默默聽著父兄的抱怨和嫂子的擠兌,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又沉又痛。她可以忍受王氏的刁難,卻難以承受娘家這般直白的嫌棄和怨懟,這讓她本就艱難的處境更添了幾分孤涼。
她深吸一口氣,替父親撫著胸口順氣,聲音低沉卻清晰:“爹,大哥,二哥,事已至此,埋怨無用。劉季行事確有不當,但他是為了保全性命,并非有意拖累家人。如今他在外生死未卜,我在劉家,自會盡力護著兩個孩子,支撐門戶,不會回來拖累娘家。今日回來,只是探望父親病情,見父親無大礙,女兒便放心了。”
她站起身,拉過劉元和劉盈:“元,盈,給外祖父磕個頭,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