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論,直接將所有后續的探詢都堵了回去。
家人……
沈硯泠在心里模糊地重復著這個詞。這個詞對他而言是空白的,但此刻從張啟靈口中說出,被用來定義他,卻奇異地讓他感到一種歸屬感。仿佛他這片無根的浮萍,終于被系上了線。
“啊……家人,好好?!蹦侨怂坪醣粡垎㈧`的態度懾住,訕訕地笑了笑,目光在那頭長發上又轉了一圈,才勉強移開,“這兄弟……頭發可真夠長的哈?!?/p>
張啟靈未置可否,不再理會他,背著沈硯泠,徑直穿過這片臨時營地般的地方。
沈硯泠能感覺到無數道或明或暗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他的頭發和蒙著的眼睛,讓他極其不適,身體不自覺地僵硬。
直到那些嘈雜的聲音和探究的視線被遠遠甩在身后,周圍重新變得相對安靜,他才緩緩放松下來。
張啟靈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遇到巡山隊或者探險者在他預料之中,但沈硯泠的存在,無疑會成為一個引人注目的焦點。那蒙眼的布條和這頭過腰的長發,每一樣都在昭示著他的“不同”。
必須盡快離開,并且要處理一下。
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帶著沈硯泠在繞開所有可能遇到人煙的路徑。背后的少年似乎感知到他的意圖,愈發安靜地伏著,只有長發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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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他們抵達了小鎮邊緣那處廢棄的土房。
張啟靈將沈硯泠小心地放在屋檐下避風的地方,低聲道:“在這里等我?!?/p>
沈硯泠獨自坐在冰冷的石階上,恐慌再次蔓延。他伸出手,在空中無助地摸索著。失去了那個溫暖的背脊,周圍陌生的聲音和氣味變得極具壓迫性。他及地的長發鋪散在灰塵里,更添了幾分被遺棄的凄涼感。
時間在恐懼中被拉長。
就在他幾乎要被吞噬時,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張啟靈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個行李袋。他蹲下身,輕輕碰了碰沈硯泠冰冷的手指。
感受到觸碰,沈硯泠猛地抬起頭,蒙著布條的臉“望”向張啟靈的方向,急切地伸出手,再次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角。
張啟靈任由他抓著,先是從袋子里拿出鞋襪,單膝跪地,替他穿好。然后,他拿出那件深色棉外套替他披上,拉好拉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頭顯眼的長發上。
他拿出剛在鎮上小店買的、最普通的黑色發繩,動作有些生疏地,將沈硯泠那頭濃密順滑的長發攏到一起。他不太會束復雜的發髻,只是簡單地、盡量不扯痛對方地,在腦后束了一個低低的馬尾。
長長的發辮垂落下來,墨色映襯著舊外套的深色布料,雖然依舊比普通男性的頭發長太多,但總算少了些驚世駭俗的古意,多了點……只是“個人習慣”的錯覺。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將沈硯泠背起。
“走了?!彼f。
這一次,他不再停留,背著被他用布條、衣物和簡單馬尾努力“偽裝”起來的、他的“珍寶”,一步一步,堅定地踏入了前方那片燈火零星、名為“人間”的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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