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帶來的消息像一顆精準投擲的深水炸彈,瞬間擊穿了安全屋那層薄薄的保護殼,把這幾日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那點祥和氣氛炸得四分五裂,連帶著空氣都仿佛凝固、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汪家?!他們不是專門跟小哥和天真過不去嗎?怎么還兼職干起人販子的勾當了?”胖子第一個炸毛跳起來,臉上的橫肉都寫滿了難以置信和“這副本劇情是不是出了bug”的荒謬感,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無邪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亂的頭發,感覺頭皮一陣發麻:“難道是因為西王母宮?我們帶著硯泠出來的時候,行蹤泄露被他們盯上了?還是說……他們從一開始,比‘諸神黃昏’更早,就知道硯泠的存在和特殊?”這個念頭讓他心底一陣發寒,他想起了那些關于汪家世代追求長生和搜羅特殊血脈的隱秘記載,如果真是這樣,那硯泠的處境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危險十倍。
解雨臣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木質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這是他深度思考時的習慣。他清冷的聲音打破沉寂:“兩種可能性最大。一,汪家與‘諸神黃昏’這個組織存在我們尚未知曉的深層聯系或信息共享渠道。二,他們憑借自己的情報網絡,獨立發現了硯泠的價值,想借此機會把水攪渾,要么混水摸魚,要么……就是想從‘諸神黃昏’手里分一杯羹,或者干脆截胡。”他銳利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啟靈,“小哥,以你對汪家的了解,他們過去有過類似的行為模式嗎?針對并非張家人,但擁有特殊血脈或體質的目標?”
張啟靈眉頭微蹙,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似乎有浮光掠影閃過,他正在努力翻找那片破碎而漫長的記憶庫,尤其是那些被塵封的、關于汪家核心機密的角落。片刻后,他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不確定。”他的記憶缺失太多,尤其是細節部分,這讓他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角落里,沈硯泠安靜地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雖然目不能視,但其他感官在此刻變得異常敏銳,清晰地捕捉到屋內驟然緊繃的氣氛,以及同伴們話語中無法掩飾的凝重和擔憂。“懸賞”、“汪家”、“血脈”……這些詞匯像一根根冰冷的針,毫不留情地刺向他好不容易才在這些陌生人身上建立起來的一點微薄的安全感。他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實驗室,被無數貪婪而冷酷的目光注視著,不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待價而沽的、稀有的“物品”。一股熟悉的、帶著深海咸腥氣息的絕望感開始從心底最深處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一股溫暖而堅定的力量毫無預兆地包裹住了他冰涼顫抖的手。張啟靈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蹲在了他面前,用自己那雙布滿薄繭卻異常穩定的手,牢牢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
“我在。”依舊是言簡意賅、毫無修飾的兩個字,從他那張慣常緊抿的唇中吐出,卻像帶著千鈞之力,瞬間錨定了沈硯泠即將被恐慌吞噬、失控的情緒漩渦。
沈硯泠猛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口翻涌的哽咽和酸楚,輕輕回握了一下張啟靈的手,指尖傳遞著微弱的力道,表示自己還能撐住。
胖子看著這無聲交流的一幕,摸著肥厚的下巴,小眼睛里精光一閃,突然冒出一句打破了沉重氣氛的怪話:“誒,你們說,汪家那幫龜孫子這么執著于長生不老,要是讓他們知道,咱們硯泠弟弟這珍珠眼淚,說不定真有美容養顏、延年益壽的神奇功效……他們會不會立刻改變策略,從‘強制捕捉’改成‘誠摯加盟’,哭著喊著求硯泠弟弟開個珍珠粉直營店,專門搞高端定制?”
無邪正心情沉重,差點被自己一口口水嗆死,劇烈咳嗽起來:“……死胖子!你這腦洞他娘的能填平整個太平洋了!還珍珠粉直營店?你怎么不直接策劃個‘鮫人淚’限定款頂級護膚品系列,代言人就是硯泠本人,廣告詞胖爺我都給你想好了,‘為你流淚,讓你永葆青春’!”
解雨臣端著茶杯,面無表情地接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預報:“從商業角度考量,這個項目確實有可操作性,利潤空間應該相當可觀,或許能覆蓋我們目前大部分的武器開銷和后續的醫藥費預算。”
就連深陷緊張和恐懼中的沈硯泠,都被他們這完全跑偏的對話逗得嘴角微微彎了一下,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許。
張啟靈抬起頭,沒什么表情地淡淡掃了胖子和無邪一眼。
胖子和無邪瞬間感覺后頸窩一涼,仿佛有冷風吹過,同時縮了縮脖子,動作整齊劃一地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噤若寒蟬。
“說正事。”解雨臣屈指敲了敲桌面,把跑偏到太平洋的話題強行拽了回來,“懸賞重啟,而且金額翻倍,意味著我們接下來的行蹤必須更加隱秘,任何暴露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這個安全屋已經不安全了,必須立刻放棄。瞎子,新的落腳點準備好了嗎?”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黑瞎子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從加密通訊器里傳來:“搞定!絕對安全,環境優美,依山傍水,鳥語花香,特別適合養老……以及被各路神仙追殺。坐標地址已經發到你們加密頻道了,注意查收。另外,老子正在嘗試反向追蹤那個懸賞發布者的IP,對方狡猾得很,用了十幾層肉雞跳板,像個滑不留手的泥鰍,有點棘手。”
無邪聞言皺眉,語氣帶著驚訝:“連你都覺得棘手?”在他印象里,黑瞎子在網絡追蹤這方面幾乎是天花板級別的存在。
黑瞎子嗤笑一聲,帶著點自嘲:“沒辦法,畢竟對方可能是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說不定用的網線都是特制的光纖,網速比老子這二手破設備快多了。”
就在眾人緊張商議下一步行動細節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坐在窗邊陰影里的沈硯泠,因為剛才情緒的劇烈波動和同伴們反復提及的“汪家”、“血脈”、“長生”等關鍵詞,腦海中一些更深層、更破碎、被牢牢封鎖的記憶碎片,開始不受控制地翻涌、碰撞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那些冰冷的實驗儀器和令人作嘔的藥水味道,也不是實驗帶來的尖銳痛苦。
他“看到”了一片無盡的、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海水,龐大而古老的陰影在不見天日的深海中無聲地游弋,帶起暗流洶涌。
他“聽到”了空靈而古老的吟唱,縹緲不定,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祭祀,帶著某種難以理解的韻律和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