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消融,春意漸顯。山林間開始冒出點點新綠,空氣中也帶上了一絲濕潤的泥土芬芳。沈硯泠的身體在解雨臣的調理下,恢復的速度快了些,雖然依舊比常人虛弱,但已經能夠獨自在木屋附近短時間行走了。
然而,他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沉郁和疏離,卻并未隨著身體的好轉而消散,反而像是融進了骨子里。他依舊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爾流露出的笑容也像是隔著一層薄霧,達不到眼底。
這種狀態,讓所有人都感到擔憂和無措。他們嘗試過溫和地詢問,旁敲側擊地開導,甚至胖子試圖用他蹩腳的笑話活躍氣氛,但都收效甚微。沈硯泠像是給自己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將所有的關心和探究都擋在了外面。
張啟靈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憂慮日益加深。他的小魚,心里那個結,似乎越系越緊了。
這天清晨,陽光透過薄霧,灑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沈硯泠吃過早飯,沉默地坐在窗邊看了會兒外面發芽的樹枝,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走到張啟靈面前,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小官,我……我想一個人去附近走走,就一會兒。”
張啟靈擦拭黑金古刀的動作頓住了,他抬起頭,深邃的黑眸凝視著沈硯泠,仿佛要穿透他那層平靜的表象,看到底下洶涌的暗流。一個人?在他狀態如此不穩定的時候?
沈硯泠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垂下眼睫,補充道:“就在這附近,不走遠。我……我就是想透透氣。”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泄露了內心的緊張。
木屋里瞬間安靜下來。無邪停下了整理行李的動作,胖子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被解雨臣一個眼神制止了。黑瞎子靠在門框上,墨鏡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沈硯泠的這個要求,非同尋常。
張啟靈沉默地與他對視了良久,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洞察人心。沈硯泠幾乎要在他無聲的注視下敗下陣來時,他終于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好。”
只有一個字,卻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克制。
沈硯泠像是松了口氣,又像是更加難過,他低低地說了聲“謝謝”,便轉身,有些匆忙地走出了木屋。
在他身影消失在門口的那一刻,木屋內的氣氛陡然一變。
“小哥!你怎么就讓他一個人出去了?!”胖子第一個忍不住,壓低聲音急道,“他這狀態……萬一出點什么事怎么辦?!”
無邪也眉頭緊鎖:“是啊,他雖然恢復了些,但一個人終究不安全。”
解雨臣看向張啟靈,語氣冷靜:“他心神不寧,必有緣由。強行阻攔,恐生抵觸。”
黑瞎子直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明面上答應了,又沒說不讓咱們‘暗中保護’。”
張啟靈已經站起身,將黑金古刀背好,眼神恢復了慣常的冰冷與銳利,言簡意賅:“跟。”
無需多言,默契自成。
五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木屋,如同融入林間的影子,遠遠地綴在了沈硯泠身后。
沈硯泠對此一無所知。
他沿著一條被積雪融化后露出的、長滿青苔的小徑,慢慢地走著。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腳步很慢,很輕,仿佛生怕驚擾了林間的靜謐,又仿佛……在走向一個神圣而悲傷的約定。
他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了一處背靠山壁、面前有一小片清澈水潭的空地。這里位置隱蔽,環境清幽,只有鳥鳴和潺潺的水聲。
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確認只有自己一人后,那一直強裝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悲傷和……決絕。
是時候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開始無比清晰地勾勒出一個形象——那不是人類的形象,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