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點頭:“省廳核查剛過,眼下正要集中精力完善方案,算是段相對平穩的時期。趁這空檔,把婚事辦了最好。我看,就下個月初吧,時間寬裕點。先回你家,正式拜見伯父伯母,把日子定下。然后,我再帶你回凌家坉,見見我爹娘和家人。婚禮……就在咱們醫院食堂辦,簡單熱鬧一下,請同事們和附近的鄉親吃個飯,你看行嗎?”
蘇青自然沒意見:“都聽你的。簡單點好,咱們都不是講究排場的人。”
于是,兩人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凌風抽空去了趟公社,開了介紹信,又找李院長批了幾天假。李院長大手一揮:“批!必須批!這是終身大事!醫院的事有我們呢,你放心去!回來記得發喜糖!”
凌風和蘇青的第一次共同出行,是去鄰縣蘇青家。蘇青父母都是知書達理的人,蘇父是縣中學的語文老師,談吐儒雅,問了凌風很多關于中西醫結合、關于護腦藤研究的看法,凌風一一作答,兩人相談甚歡。蘇母是街道干部,干練熱情,拉著凌風的手仔細打量,越看越滿意,直說蘇青有福氣。對凌風提出的婚期和婚禮安排,二老完全贊同,只叮囑他們以后要互相體諒,共同進步。
從蘇青家回來,凌風又帶著蘇青回了凌家坉。這是蘇青第一次以“準兒媳”的身份來到凌風生長的地方。翻新的青磚瓦房,收拾得干凈整齊的院落,門口趴著的老黃狗,以及聞訊趕來的、熱情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凌風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都讓蘇青感到一種樸實無華的溫暖。凌風的母親拉著蘇青的手,粗糙的手掌滿是老繭,卻溫暖有力,眼里含著淚花,一個勁地說“好閨女,委屈你了”。凌風的父親話不多,只是憨厚地笑著,把家里最好的臘肉、雞蛋都拿出來。大姐凌萍像個女主人一樣張羅飯菜,三妹凌麗圍著蘇青問這問那,對這位醫生嫂子充滿了崇拜。四弟凌云和五妹凌雨也剛好放假回來,家里前所未有的熱鬧。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貴重的禮物,但那種發自內心的接納和歡喜,讓蘇青徹底融入了這個家庭。她在凌家坉住了兩天,跟著凌風去看了他曾經工作的老醫療站,見了王福滿、孫大壯等老熟人。鄉村的一切對她來說新鮮而充滿生機,她也贏得了凌家坉鄉親們的一致好評——“風小子有眼光,這閨女俊,脾氣好,還是大夫,頂頂好的姻緣!”
親也提了,門也認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回到青山醫院,兩人一邊忙工作,一邊抽空準備婚事。所謂的準備,其實極其簡單:凌風托人從縣里買了些水果糖、瓜子、花生,又讓食堂劉嬸幫忙張羅幾桌像樣的飯菜(主要是多些肉菜)。蘇青自己縫制了一身紅色的確良襯衫,就算新娘裝。新房就是凌風那間單身宿舍,稍微打掃布置一下,貼上大紅的“囍”字。
消息傳開,醫院里提前就彌漫開了喜氣。孫大壯自告奮勇負責張羅和“鬧洞房”節目,被凌風笑著踹了一腳。老周默默準備了兩個精心雕刻的桃木藥杵,說是送給新人,寓意“同心同力,搗藥祛病”。李院長送了暖水瓶和一對印著“先進工作者”的搪瓷缸子。同事們有的送臉盆,有的送毛巾,有的送筆記本,禮輕情意重。
婚禮前一天,凌風收到了三妹凌麗托人捎來的包裹,里面是兩塊她自己攢錢買的、質量很好的燈芯絨布料,一塊藏青色,一塊棗紅色,附信說給大哥和嫂子做新衣裳。凌風摩挲著柔軟的布料,心里滿是暖意。
初八那天,天氣晴好。青山醫院食堂里外打掃得干干凈凈,十幾張桌子擺開,院里院外都坐滿了人。不僅醫院的職工和家屬,附近大隊得到消息的社員也來了不少,都想沾沾“凌神醫”的喜氣。食堂里肉香彌漫,笑聲不斷。
婚禮簡單而熱鬧。李院長當證婚人,講了話。凌風和蘇青對著毛主席像鞠躬,又向到場的親友鞠躬,就算禮成。沒有繁文縟節,但氣氛熱烈真摯。孫大壯帶頭起哄,讓新人“介紹戀愛經過”,被凌風用一顆糖堵住了嘴。大家笑著,鬧著,祝福著。
酒席是簡單的六菜一湯,但油水足,分量大,大家吃得開心。凌風和蘇青挨桌敬酒(以茶代酒),接受著大家的祝福。輪到老周那一桌,老周端著酒杯,眼眶有些發紅:“凌院長,蘇醫生,我老頭子不會說話,就祝你們……和和美美,早點生個大胖小子,將來也學醫,繼承你們的本事!”
大家都笑起來。凌風和蘇青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是甜的。
婚禮結束后,送走賓客,已是月上中天。喧鬧散去,小小的宿舍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紅燭搖曳,映著墻上的“囍”字和兩人有些微紅的臉龐。
“累了?”凌風輕聲問,接過蘇青手里的茶杯。
“有點,但高興。”蘇青靠在他肩上,看著窗外的月色,“今天真好。大家真好。”
凌風攬住她的肩,心中充滿了平靜的滿足。成了家,肩上的責任更重了,但心里也更踏實、更有力量了。從此以后,風雨兼程,都有了可以依靠和分享的伴侶。
“以后,咱們的家,會越來越好的。”凌風低聲道。
“嗯。”蘇青應著,閉上了眼睛。
新婚燕爾,但兩人都沒有多少時間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省廳的要求像懸在頭頂的劍,項目深化的方案必須盡快拿出來。婚后第三天,凌風和蘇青就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節奏,甚至比之前更忙。
凌風的首要任務,是撰寫那份《“護腦藤治療惡性腦膠質瘤”項目深化研究方案》。這份方案要回答省廳核查組提出的所有關鍵問題:如何提升藥學基礎?如何優化臨床研究設計?如何建立長效質量控制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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