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帶著一絲昨夜殘留的涼意和灰霧特有的陰冷潮氣。葉家新擴的荒地邊緣,錢家糧行的大掌柜錢福帶著兩個膀大腰圓的伙計,如同嗅到腐肉氣息的禿鷲,早早堵在了簡陋的籬笆門外。錢福那張油光水滑的胖臉上堆著假笑,細小的眼睛里卻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幸災樂禍。他身后,監工劉大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發白,身體微微顫抖,不敢與站在籬笆內的葉夢情對視。
“葉娘子,早啊!”錢福的聲音像抹了蜜,卻透著黏膩的算計,“聽聞貴寶地昨夜不甚太平?那灰霧孽畜竟敢沖撞貴府,真是膽大包天!所幸…貴府吉人自有天相,有驚無險?”他刻意拖長了尾音,目光掃過荒地邊緣那片焦黑的痕跡——正是昨夜灰霧被醋水和球球“凈化”后留下的瘡疤,又掠過被短工們小心翼翼用草席暫時蓋住、只露出邊緣的靈稻畫,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在他看來,這家人不過走了狗屎運,在灰霧襲擊下狼狽保命,連剛開墾的地都毀了。
葉夢情一身素凈的粗布衣衫,立在晨光中,脊背挺直如青竹。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平靜得像一泓深潭,只有那雙清亮的眸子深處,沉淀著昨夜未散的冷意和此刻積蓄的風暴。她沒有看錢福,目光落在劉大身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薄霧:“劉監工,我記得契約第三條第二款,寫得清清楚楚:錢家糧行,需確保所供靈田不受外力惡意侵害。昨夜那灰霧,來得蹊蹺,直奔我新墾之地。這‘外力惡意侵害’,錢大掌柜打算如何解釋?如何賠償?”
“賠…賠償?”錢福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胖臉上的肥肉都抖了起來,他夸張地攤開手,“葉娘子,這灰霧乃是天災!自古有之!契約里說的外力惡意侵害,指的是人禍!比如有人縱火、有人毀田!這老天爺刮風下雨起霧,也能賴到我錢家頭上?你這不是胡攪蠻纏嘛!”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訓斥,“再說了,你看清楚契約!那上面可寫了,若靈田受損導致產量不足,不足部分,需由你葉家按市價三倍賠償我錢家!昨夜那灰霧,毀了你新開的荒地,眼看就要耽誤春播!這損失,該是你賠我錢家才是!”
他身后的伙計立刻幫腔,聲音粗魯:“就是!沒本事種田就別攬活!還想倒打一耙?”
“三倍賠償!一文錢都不能少!”另一個伙計揮舞著拳頭。
氣氛瞬間緊繃。圍攏過來的短工們面露憂色,昨夜灰霧的恐怖還歷歷在目,錢家如此咄咄逼人,葉家娘子如何抵擋?冷月心抱著她的筆記站在稍遠處,眉頭緊鎖。王勝男則倚在倉庫的柱子上,雙臂環抱,目光冷冷地掃視著錢福和他身后的伙計,淡金色的流光在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就在這時,一個奶聲奶氣卻異常清晰的聲音響起,帶著孩童特有的認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媽媽,不對哦!劉伯伯給的那個紙,上面寫的不是這樣算的!”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小寶不知何時鉆到了籬笆邊,小手高高舉著一張被揉得有些發皺的紙——正是那份被劉大偷偷塞過來的、錢家內部真實的“抽成細則”副本!他另一只小手正指著上面一行蠅頭小字,小臉繃得緊緊的,像個嚴肅的小夫子:“這里!這里寫的是:‘若因供方(錢家)未能履行防護義務導致田畝受損,受損部分產出不足,由供方按市價補足承種方(葉家)損失,并額外賠付一成罰金。’還有這里!”小寶的手指又指向另一行,“‘承種方實際交付靈米超出契約基礎產量部分,抽成為五五開,而非契約明面所寫的七三開(錢家七)。’”
小寶仰起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錢福,一臉“我發現了大秘密”的天真表情:“錢爺爺,你們自己寫的紙,怎么和你剛才說的不一樣呀?三倍賠償在哪里呀?五五開又在哪里呀?你是不是…記錯啦?”他最后那句“記錯啦”拖得長長的,帶著孩童特有的、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的澄澈。
轟——!
如同平地驚雷!
錢福臉上的假笑瞬間凍結,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血色“唰”地褪盡,變得慘白如紙!他肥胖的身體猛地一晃,差點站立不穩,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小寶手中那張紙!那份被他視為絕密、只有他和幾個心腹知道的真正抽成細則,怎么會…怎么會在這個小崽子手里?!
“你…你…胡說什么!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契約!拿來!”錢福聲音都變了調,帶著破音的尖利和恐慌,肥胖的身體爆發出與他體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向前撲去,想要搶奪小寶手中的證據!
“嗷嗚——!”
一道灰藍色的影子比錢福更快!球球如同守護寶藏的小龍,閃電般從小寶腳邊竄出,小嘴一張,精準無比地叼住了那張至關重要的紙!錢福撲了個空,巨大的慣性讓他一個趔趄,狼狽地差點撲倒在地。
“球球,真棒!”小寶開心地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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