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發(fā)狂靈蛙停止了破壞性的沖撞和撕咬。它們血紅的眼睛褪去戾氣,茫然地轉(zhuǎn)動著,最終都聚焦在田埂上那個緊閉雙眼、努力發(fā)出安撫音節(jié)的小小身影身上。它們背上的膿包不再鼓脹得那么可怕,皮膚上的暗紅色澤也似乎在緩慢褪去。空氣中那股狂躁暴戾的氣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帶著點懵懂的平靜。
“咯…咯噠…吃蟲…”小寶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小臉微微發(fā)白,顯然這種溝通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負擔。但他依舊堅持著,小手指向稻田里害蟲聚集的方向。
仿佛得到了某種無聲的指令,那些安靜下來的水箭蛙們,紛紛調(diào)轉(zhuǎn)方向。它們不再攻擊稻苗,而是敏捷地跳躍著,長長的舌頭如同閃電般彈出,精準地卷向那些啃食葉片的青蟲、吸食汁液的蚜蟲!
“呱!”“咕嚕!”安靜的稻田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聲和捕食成功的低鳴。一場災(zāi)難性的蛙災(zāi),竟然在片刻之間,被小寶這笨拙而神奇的“蛙語”,硬生生扭轉(zhuǎn)成了高效的集體捕蟲行動!
周福老漢張大了嘴巴,渾濁的老眼里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劫后余生的狂喜。他看看田里那些重新變得“勤快”起來的靈蛙,又看看田埂上那個小小的、如同擁有魔力般的身影,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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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鳳也忘記了自責,崇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小臉上滿是驕傲。
葉夢情長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她看向丈夫。
林傾城依舊攥著那只最初撲向小鳳的蛙王。在小寶的安撫音節(jié)波及到它時,它瘋狂的掙扎也明顯減弱了。林傾城能感覺到,掌心那滑膩冰冷的身體里,那股狂躁混亂的力量正在平息。他低頭凝視著這只體型碩大的蛙王,它背上的三個巨大膿包已經(jīng)不再滲出粘液,暗紅色的皮膚也在向原本的碧綠緩慢轉(zhuǎn)變,那雙血紅的蛙眼,此刻只剩下疲憊和一絲茫然。
林傾城緩緩松開了手。
“噗通。”蛙王掉落在濕潤的田埂泥地上。它沒有立刻逃走,只是有些虛弱地趴在那里,微微喘息著。它抬頭看了看林傾城,又看了看小寶的方向,最終,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低微、帶著某種臣服意味的“呱…”,然后才笨拙地轉(zhuǎn)身,一蹦一跳地,融入了那些正在捕食害蟲的蛙群之中。
一場風波,終于在小寶神奇的能力下消弭于無形。
葉夢情走到周福老漢身邊,臉上帶著歉意:“周老伯,對不住,是我們不小心,連累您了。”
周福這才如夢初醒,連連擺手,聲音還帶著激動后的顫抖:“沒…沒事!沒事!苗子傷了些不打緊!多虧…多虧了你們家小子啊!神了!真是神了!”他看向小寶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后怕,“要是沒他…我這點活命的口糧…今天就全毀了!”
小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到了葉夢情身后,只露出半個小腦袋。
林傾城走到小鳳面前,蹲下身,大手輕輕按在她還有些發(fā)涼的小手上,拿走了那個惹禍的竹筒噴霧器。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緩:“藥水,沒錯。是風,錯了地方。”他沒有責備,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小鳳看著爸爸平靜的眼睛,又看看哥哥,再看看田里那些重新安靜下來、努力捕蟲的靈蛙,還有周爺爺感激又后怕的眼神。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淚花,小臉上重新煥發(fā)出光彩,用力點頭:“嗯!我知道了,爸爸!我下次會看風向!會小心!”
她明白了,力量本身沒有錯,關(guān)鍵在于如何使用。這無意中傷及無辜的“醋靈噴霧”,給她上了深刻的一課。
林傾城站起身,目光掃過恢復(fù)秩序的蛙群,最后落在那只已融入群體、安靜捕食的蛙王身上。蛙王似乎有所感應(yīng),碧綠的蛙眼與他對視了一瞬,隨即又低下了頭,專注于眼前的蟲子。
這小小的生靈,因醋鹽刺激而狂暴,因小寶的安撫而平靜。生與狂,靜與動,傷害與治愈…這其中的微妙平衡與轉(zhuǎn)化,與他昨日在糞肥中領(lǐng)悟的“循環(huán)”之理,隱隱相通。
他沉默地轉(zhuǎn)身,重新走向那片等待開墾的暗紅死地,扛起了鋤頭。鋤刃落下,火星依舊,但他揮臂的節(jié)奏,似乎比之前更沉穩(wěn),更契合某種天地間的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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