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帶著葉家山特有的草木清冷氣息,纏繞在曬谷場邊緣新冒芽的靈麥苗上。昨夜星門洞開、王勝男躍入光柱的震撼余波,仿佛還凝固在空氣中,讓這個本該喧鬧起來的農莊清晨顯得格外靜謐。
小寶蜷縮在老槐樹下的石碾旁,小臉埋在臂彎里,肩膀還在一抽一抽。他撕裂的戰術背心搭在旁邊,露出里面同樣被淚水浸濕的棉質里衣。昨夜散落一地的“寶貝”——那張曬谷場全家福、畫著歪扭姑姑的蠟筆畫、雷狼鱗片磨成的哨子,還有那張沾著他和小鳳果醬指印的皺巴巴承包合同——都已經被葉夢情仔細收攏,放在他觸手可及的一個小木盒里。只有那顆鋼珠,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珠內微縮的北斗七星紋路,仿佛還殘留著姑姑離去時的微溫。
“小寶,”葉夢情的聲音輕柔得像怕驚擾了晨露,她蹲下身,指尖拂過兒子凌亂的發頂,那里還沾著昨夜篝火的草木灰,“姑姑是去做很重要的事,就像爸爸去巡山,媽媽去照顧靈田一樣。她會回來的,帶著好多新種子,新故事。”
小寶沒抬頭,只是攥著鋼珠的手指更緊了些,指節發白。不遠處,球球趴伏著,巨大的銀灰色身軀像一座沉默的小山,金瞳半闔,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頸項間那枚重新凝結的勛章上,爪痕狀的裂縫里流淌著柔和的星輝微光,與遠處梯田里新生的、排列成奇異北斗陣紋的靈麥苗隱隱呼應。
林傾城站在井沿邊,昨夜他以劍氣點地蔓延的冰霜早已消融,只在青石上留下幾道淺淡的水痕。他望著徹底恢復平靜、只余幽深黑暗的豎井,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時空。他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柴刀隨意地插在腳邊的泥土里,刀身卻縈繞著肉眼難辨的極寒氣息,讓周圍幾株剛冒頭的雜草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小姐姐,”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田里的‘鐵疙瘩’,有點蔫。”他指了指曬谷場邊緣那片試驗田。那是用第三卷末從修真界帶回的變異金屬光澤稻種培育的第一批秧苗,本該是生機勃勃的暗金色,此刻卻顯得有些黯淡,葉尖甚至微微泛起了不正常的銹紅色。
葉夢情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種田人的本能讓她瞬間將離愁壓下。她快步走到田埂邊,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一片發蔫的葉片。觸感微涼,帶著一種奇異的、金屬被腐蝕后的澀感。“怎么會?昨天看還好好的。靈氣濃度沒變,土壤也是按小鳳的配方改良過的……”
她秀眉微蹙,指尖凝聚起一絲微不可查的靈力,細細探查。靈力探入葉片內部,反饋回來的卻是一種陌生的滯澀感,仿佛有無數微小的、貪婪的“嘴”在啃噬著靈植本身的生機,并將一種灰敗的“銹跡”滲透進去。
“不是病害,也不是蟲害……”葉夢情喃喃自語,臉色凝重。這種侵蝕方式,她從未見過。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急促和驚喜的聲音響起:“設備!我的設備箱!”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冷月心正從昨夜臨時搭建、用來存放她那些“寶貝疙瘩”的防潮棚里鉆出來。她頭發有些凌亂,眼鏡歪斜地架在鼻梁上,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銀灰色的金屬手提箱,箱子一角有明顯的撞擊凹痕,但整體完好無損。她臉上混合著失而復得的狂喜和一種近乎朝圣的專注。
“萬幸!核心部件看起來沒壞!”冷月心顧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曬谷場干凈的石板上,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放在膝頭,手指飛快地輸入密碼。咔噠一聲輕響,箱蓋彈開,露出里面復雜的線路、精密的金屬部件和幾個用特殊材料包裹的鏡頭模組。她深吸一口氣,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初生的嬰兒,開始快速而有序地組裝。
“冷姨,這是什么?”小鳳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腕間那只由蓮子發芽化成的翡翠藤鐲在晨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幾片嫩葉好奇地探出來。她的大眼睛里滿是好奇,對冷月心那些充滿“科技感”的東西總是格外著迷。
“顯微鏡,小鳳。”冷月心頭也沒抬,全神貫注地擰緊最后一個螺絲,“它能讓我們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很小很小的東西。小到一粒灰塵,一滴水里的世界。”她終于組裝完畢,將一個帶著目鏡和物鏡的筒狀結構固定在金屬支架上。這臺儀器風格冷硬,線條簡潔,與周圍充滿靈氣的田園風光格格不入,卻又散發著一種獨特的理性魅力。
“看到……很小很小的東西?”小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暫時忘記了悲傷,抱著他的小木盒湊過來,好奇地盯著那個奇怪的“鐵筒子”。
“對,”冷月心調試著光源,一縷柔和的白光從底座透出,“比如,你媽媽田里那些生病的靈稻葉子,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她說著,從葉夢情剛才探查過的那片蔫葉上,用鑷子極其小心地取下了一丁點帶著銹紅痕跡的組織,放在載玻片上,滴上一滴特制的透明緩沖液,再蓋上蓋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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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動作流暢而專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小小的載玻片上。
冷月心將載玻片穩穩地放在載物臺上,調整好物鏡距離,然后俯身湊近了目鏡。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突然,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
“天……天啊……”一聲近乎呻吟的低語從她喉嚨里溢出,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怎么了?”葉夢情心下一緊,連忙問道。林傾城也無聲地靠近了一步,目光銳利如鷹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