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秋,河北,鄴城。
昔日袁紹的丞相府,如今已成了曹操的行轅。府內氣氛卻與漢南的蒸蒸日上截然相反,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曹操端坐主位,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手中捏著一份來自許都的緊急軍報,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下方,郭嘉、荀攸、程昱、賈詡、夏侯惇、曹仁等心腹文武,皆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
“砰!”曹操猛地將絹報拍在案幾上,堅硬的木案竟被拍出一道裂痕!他霍然起身,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滔天的怒火與難以置信的屈辱:“劉協(xié)!那個懦弱無能的傀儡!他竟敢……竟敢逃出許都?!還在長安另立朝廷,下詔討伐孤?!董承、種輯……還有馬騰、韓遂那兩個匹夫!他們好大的狗膽!”
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咆哮,震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天子脫逃,另立中央,這對于依靠“挾天子以令諸侯”政治策略起家的曹操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重創(chuàng)和羞辱!他苦心經(jīng)營的“漢室正統(tǒng)”代言人形象,瞬間崩塌!
夏侯惇獨眼圓睜,怒吼道:“丞相!末將愿率鐵騎,踏平長安,將那小皇帝抓回來千刀萬剮!”
曹仁也憤然道:“馬騰、韓遂,跳梁小丑,竟敢附逆!請丞相發(fā)兵,先平關中,再滅西涼!”
群情激憤,主戰(zhàn)之聲高漲。曹操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郭嘉:“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臉色蒼白,近日他的咳疾又加重了,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他緩緩起身,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丞相,嘉以為,此刻……不宜立刻西征。”
“哦?”曹操眉頭緊鎖,“奉孝何出此言?難道任由那小皇帝在長安號令天下,動搖我軍根基?”
“非也。”郭嘉搖搖頭,走到懸掛的巨幅地圖前,“丞相請看。陛下……劉協(xié)雖逃至長安,得馬、韓之助,看似聲勢不小。然,長安殘破,關中歷經(jīng)董卓、李傕郭汜之亂,民生凋敝,糧草匱乏。馬騰、韓遂,名為漢臣,實為軍閥,各懷鬼胎,難以同心。其勢,實為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看似洶洶,實則外強中干。”
他手指點向河北:“反觀我方,官渡新勝,河北新定,然袁尚、袁熙竄逃烏桓,黑山張燕雖降,其眾未完全歸心。青州、并州等地,亦需時間消化。此刻若傾全力西征,則河北、青州等地,恐生變故,后院起火,后果不堪設想!”
他又指向南方:“再者,南方劉表,雖暗弱,然擁兵自重;劉備得諸葛亮,如虎添翼,蟄伏新野;更有那漢南劉基,近年來異軍突起,據(jù)南中、收交趾,兵鋒正盛!若我大軍西進,此三人趁虛北上,如之奈何?”
郭嘉的分析,如同冷水澆頭,讓躁動的將領們冷靜下來。荀攸點頭附和:“奉孝所言極是。當務之急,乃是鞏固根本!河北乃天下重地,人口錢糧,遠勝關中。必須徹底肅清袁氏殘余,安撫百姓,將河北四州真正化為我用!屆時,兵精糧足,內部穩(wěn)固,再西征關中,方可一舉而定!”
程昱也道:“可先遣一上將,率偏師進駐洛陽,加固城防,威懾關中,使其不敢東出。同時,遣能言善辯之士,分化馬、韓,或拉攏,或離間,拖延其整合關中的時間。”
賈詡陰惻惻地補充:“還可……放出風聲,言劉協(xié)在長安,實為馬、韓傀儡,其詔書乃被迫所為。甚至可……制造些‘意外’,讓關中軍民對那位天子的安危產(chǎn)生‘擔憂’。”
曹操聽著謀士們的分析,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算計。他不得不承認,郭嘉等人的判斷是正確的。現(xiàn)在立刻西征,風險太大。
“奉孝老成謀國,諸公之言,甚合孤意!”曹操最終拍板,“傳令!夏侯淵、張合,加快清剿河北殘敵!曹仁,即刻率軍三萬,進駐洛陽,加固城防,監(jiān)視關中!程昱,派細作入關中,散播流言,離間馬、韓!荀攸,總攬河北政務,速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