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要通傳……”
“不必。”顧景淵冷冷道,拂袖起身,“朕倒要聽聽,他們母子二人這個時候有什么體己話要說。”
鳳儀宮,內殿。
鎏金博山爐里吐出裊裊青煙,是林婉儀慣用的寧神香,氣息清雅,卻驅不散此刻殿內無形的緊繃。
顧銜玉坐在下首的繡墩上,姿態一如既往的恭謹,只是微微垂著眼簾,讓人看不清眸中神色。
林婉儀端坐在主位,手中捻著一串碧玉佛珠,顆顆圓潤,泛著溫潤的光澤。
她的目光落在兒子身上,復雜難言。
殿內極靜,靜得能聽見更漏滴滴答答,以及殿外廊下,偶爾傳來的、極輕微的,銅鈴被風吹動的叮咚聲。
那銅鈴懸在檐角,系著一根極細的絲線,絲線的另一端,隱在窗欞之后。
方才,那絲線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有人來了,未通傳。
林婉儀捻動佛珠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
她抬起眼,看向兒子,聲音平緩地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懷瑾,你今日來,不只是請安吧。”
顧銜玉聞言,緩緩抬起頭。
他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顯得有些疲憊,那雙向來沉靜深邃的鳳眸,此刻清晰地映出幾分掙扎,幾分壓抑的痛苦,以及……一絲深藏的、幾乎不易察覺的祈求。
這神情,與他平日示于人前的溫潤沉穩或威嚴冷肅截然不同,脆弱得真實。
“母后,”他開口,聲音有些低啞,“兒臣心中有一問,藏了多年,今日……想求母后一個答案。”
林婉儀靜靜看著他,沒有接話,等待下文。
顧銜玉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那是一個泄露內心波動的細微動作。
“母后,”他看著她,目光專注,一字一句,問得艱難卻清晰,“這二十年來,您對父皇……可曾有過片刻,是真心的?可曾……愛過他?”
殿內空氣仿佛驟然凝固。
佛珠停在了指間。
林婉儀怔住了,似乎完全沒料到兒子會問出這樣的話。
她看著顧銜玉眼中那份近乎執拗的探尋,那份屬于孩子對父母情感最本真的困惑與渴望,唇瓣微動,卻一時失語。
而此刻,殿門外,一道玄色的身影已無聲駐足。
顧景淵抬手,制止了李德海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通傳,他就那樣靜靜站在門扉的陰影里,屏住了呼吸。
他也想知道答案。
這個他強求了二十年,也冷落了他二十年,讓他愛恨交織、求而不得的女人,究竟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對他動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