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楊樹的枝葉,在地上織出斑駁的光影,風一吹,光影就跟著晃,像撒了一地跳動的碎金。凌風提著木桶往回走,桶沿晃出的水珠滴在草葉上,“嗒”地一聲,驚飛了停在葉片上的蜻蜓。小溪邊的草長得齊膝高,開著細碎的白色小花,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濕潤氣息,讓人心里莫名踏實。
快到營地時,就看見凌慧坐在一塊平整的青石上,懷里抱著念兒。小家伙睡得正沉,小腦袋歪在凌慧的肩膀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大概是夢里還在回味中午的紅燒肉。凌慧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捻著身邊的草葉,眼神落在遠處的樹林里,帶著幾分對前路的思索。
“慧姐,水打回來了。”凌風把木桶放在地上,桶里的水還泛著漣漪,映著頭頂的樹葉。他走過去,輕輕碰了碰念兒的小臉,軟乎乎的,帶著孩子特有的溫度。“這小家伙,睡得還挺香。”
凌慧抬頭笑了笑,聲音放得很輕:“許是中午吃撐了,又跑了會兒,累著了。”她頓了頓,又說,“你也歇會兒吧,跑了一上午,又跟糧行老板周旋,肯定累了。”
“我不累。”凌風摸了摸腰間的彎刀,刀柄被磨得光滑,帶著熟悉的觸感,“我去周圍看看,這樹林看著安靜,說不定藏著野獸。你在這兒等著,灰灰留下陪你們。”他對著腳邊的灰灰使了個眼色,灰灰立馬會意,乖乖地趴在凌慧腳邊,尾巴輕輕掃了掃地面,眼睛卻警惕地盯著樹林深處。
凌慧點點頭,又叮囑了一句:“別走太遠,有事就喊一聲。”
“知道了。”凌風應著,轉身鉆進了樹林。楊樹的樹干粗壯,樹皮上有深深的紋路,像是老人臉上的皺紋。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沙沙”響,偶爾能看到幾只小松鼠抱著松果,在樹枝間跳來跳去,看到人就立馬竄得沒影。
走了大概幾十步,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的,還夾雜著男人粗魯的呵斥,打破了樹林的寧靜。凌風腳步一頓,心里犯了嘀咕——這荒郊野外的,除了他們,怎么會有其他人?而且聽這哭聲,明顯是受了委屈,怕是遇到了麻煩。
他放輕腳步,撥開面前的樹枝,慢慢往前湊。樹枝上的葉子劃過手背,留下淺淺的癢意。繞過一棵歪脖子楊樹,眼前的景象讓他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一棵老槐樹下,兩個穿著深藍色家丁服飾的壯漢正圍著一個婦人,壯漢的衣服料子看著不錯,袖口還繡著淺灰色的“李”字,顯然是哪家大戶的下人。
其中一個壯漢手里握著一根牛皮鞭,鞭梢拖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另一個壯漢叉著腰,腳下踩著一個破布包袱,包袱里的粟米撒了一地,黃澄澄的米粒混在泥土里,看著格外可惜。婦人跪在地上,懷里緊緊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孩子嚇得縮在婦人懷里,小臉蛋煞白,連哭都不敢哭,只敢偷偷用眼睛瞟那兩個壯漢。
“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抽你!”拿鞭子的壯漢不耐煩地踹了一腳地上的粟米,米粒被踢得四處飛濺。他歪著嘴,眼神里滿是囂張:“我們家老爺說了,這方圓十里的樹林都是我們李府的!你在這兒撿柴,就是偷我們家的東西!要么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要么就跟我們回府,給老爺當使喚婆子,不然今天別想走!”
婦人渾身發抖,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聲音哽咽著:“我……我沒有錢……我就是路過這里,孩子餓了,想撿點柴生火,煮點粥給他吃……求你們放過我們娘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來了……”
“放過你?”另一個壯漢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拽婦人懷里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我們家可是鎮上的李大戶,你敢在李大戶的地盤上偷東西,今天這事沒完!要么交錢,要么跟我們走,你選一個!”
婦人嚇得趕緊把孩子往懷里摟得更緊,往后退了退,卻被樹根絆倒,差點摔在地上。凌風看得心頭火起,正要沖出去,卻突然瞥見婦人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衫,領口處縫著一塊藍色的補丁,針腳很密,樣式看著格外眼熟。
他再仔細打量婦人的臉,雖然比之前瘦了不少,臉色也蠟黃,但眉眼間的輪廓沒變。凌風猛地想起,這不是之前在張奶奶村里見過的劉嬸嗎?去年冬天,劉嬸的丈夫因為凍餓交加沒撐過去,就剩她帶著孩子過活。他們到達張奶奶村的第二天,劉嬸就跟著村里的族人一起逃荒去了,說是要去東邊找親戚,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她,還被李大戶的家丁欺負。
“你們別太過分!”凌風再也忍不住,從樹后走了出來,聲音冷得像冰。他一步步朝著兩個壯漢走去,腳步沉穩,每走一步,地上的落葉就被踩得“沙沙”響,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她只是撿點柴,怎么就成偷了?這樹林是大自然的,什么時候成你們家的了?你們李大戶難道還能把整片樹林都圈起來不成?”
兩個壯漢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一個人,愣了一下,隨即又囂張起來。拿鞭子的壯漢把鞭子往手里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盯著凌風說:“你是誰啊?敢管我們李府的事?我看你是活膩了!趕緊滾遠點,不然連你一起收拾!”
“收拾我?”凌風冷笑一聲,腳步沒停,依舊朝著他們走過去,“我倒要看看,你們怎么收拾我。”
拿鞭子的壯漢被激怒了,揚起鞭子就朝著凌風抽過來。鞭梢帶著風聲,直逼凌風的臉。凌風側身一躲,動作快得像陣風,鞭子擦著他的肩膀過去,抽在了旁邊的槐樹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不等壯漢反應過來,凌風伸手抓住鞭梢,手腕輕輕一擰,再用力一拽。壯漢沒防備,被拽得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在地上。凌風趁機上前,一腳踹在壯漢的肚子上,力道十足。壯漢慘叫一聲,像個滾地葫蘆似的倒在地上,手里的鞭子也掉了,捂著肚子半天爬不起來,嘴里不停地哼哼。
另一個壯漢見狀,臉色一變,趕緊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刀身閃著冷光。他朝著凌風撲過來,嘴里喊著:“敢打我兄弟,我跟你拼了!”
凌風沒慌,側身躲過他的攻擊,同時從懷里摸出一把石子——這是他剛才在小溪邊撿的,顆粒不大但很堅硬。他手指一彈,石子就朝著壯漢的眼睛飛去。壯漢沒料到他會用石子,躲閃不及,被石子砸中了眼角,疼得“嗷嗷”叫,手里的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捂著眼睛蹲了下去。
凌風上前一步,用腳踩住壯漢的手,力道控制得剛好,既能讓他疼,又不會傷到骨頭。他低頭看著兩個壯漢,聲音里滿是寒意:“你們李府就是這么欺負人的?強占土地,毆打流民,真當這世上沒人能治得了你們?今天我就替那些被你們欺負過的人,好好教訓教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