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怕死。
不然也不會在縣城看病之后又來北市找專家看診。
而尹封帶給他的恐懼過于深刻。
當初少年不要命似的將他撲到在醫院樹下的那片潮濕腐臭的泥土里,眼神冷靜而殘酷地瞥到斜切在墻角的監視器。
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最佳的判斷,手持著的小刀更是躲過了搜查,沒人知道他藏在哪里。
他的危險是致命的。
偏偏那時候尹封只有十六歲,還是個未成年,自己的兒子還站在他那邊,替他說謊。魏父心中當然有氣有憤懣,可他沒敢再動魏予箏,沒有拿自己的兒子撒氣。
因為他忘不掉,那天體魄強健遠超于他的少年死死壓住他,那雙純黑的眼眸沒有一絲波瀾。
“疼嗎?”
“魏予箏也這么疼。”
“怕嗎?”
“魏予箏也這么怕。”
“你這么對他,所以我這么對你。”
驚懼之下,魏父本能地想要揚起手。
魏予箏順勢抬起另外一只手徹底攔住對方,神色里透露出本不應有的憐憫,說出的話卻異常殘忍。
“可是爸爸,我長大了。”
這是自五歲以后,他再一次管魏父叫“爸爸”,明明是很親昵的稱呼,卻血淋淋地將父子倆切開在兩岸。
從此之后我真的不再怕你了,你對我的威懾力,不復存在。
魏予箏將魏父推開,看著男人踉蹌兩下坐在沙發上。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過,有朝一日他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反抗父親,一定要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要把那么多年他所受的委屈全部討回來。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魏予箏什么都不想做。
面前的是一個自私懦弱的男人,我只是他的兒子,不是他的分身,我不會走他的老路。
因為我是奶奶養大的。
“奶奶離開前你也承諾過,會支付我大學的學費,你沒有做到那就算了。爸,我不是非想要,生活費也一樣,如果你覺得花在我身上虧了,那我還你就是了。只是容我問一句,如果我真的不收,你受得了嗎?”
久久,空氣中只有沉默在醞釀。
“那樣我就更有理由不回去了。”魏予箏說,“我一定不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