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姝卻逼近一步,直直望進她驚恐萬狀的眼底:“母親覺得我經(jīng)歷了這些之后,還會為你那一碗燕窩羹感動得痛哭流涕嗎?”
她說著,抬手解開了領口的盤扣,緩緩拉下了半邊衣襟。
那片肌膚之上,再無半分完好處。猙獰的鞭痕、丑陋的烙印、不知被什么利器劃出的刀傷,新的疊著舊的,深得幾乎可見白骨,淺的也留下暗沉的印記。
杜氏的目光觸及那片瘡痍,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
“母親的湯,想必是暖的。”
“可惜,女兒的心早就冷透了。”
“不……不……”
杜氏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撞倒了廊下的花架,泥土與破碎的瓷片濺了她一身,她卻毫無知覺。丫鬟們驚呼著圍上來,被她一把揮開。
“滾!都給我滾!”
她聲音嘶啞,狀若瘋癲,一頭扎進內(nèi)室,反手將門死死閂上。
世界終于安靜了。
可她的腦子里,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嘈雜。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那個云游道士信誓旦旦地批命:“此女命格帶煞,克父克母,乃不祥之人。”
想起姜毅鵬聽聞女兒失蹤后,那故作沉痛,眼底卻一閃而過的輕松。
想起這些年,她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批命,因為姜云姝不符合她閨秀標準的性子,便對她百般挑剔,橫加冷眼。
杜氏將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了溫柔可人的侄女杜云柔身上,對親生女兒的失蹤,嘴上說著擔憂,內(nèi)心深處卻未嘗沒有一絲解脫。
甚至在夜深人靜時,慶幸那個“麻煩”終于消失了。
她以為,北蠻再苦,也不過是餐風露宿,做些下等人的活計。
她何曾想過,何曾敢想,那竟是……竟是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鞭打、賭命、凌辱、虐殺……
女兒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那輕飄飄卻字字誅心的話語,還有那片不似活人該有的后背。
她自詡出身清流世家,讀的是圣賢書,信的是禮義廉恥,卻對自己的親生骨肉,生生涼薄至此。
那些她聽信的流言,那些她認定的“不潔”,在那些猙獰的傷疤面前,成了一個多么荒唐、多么可鄙的笑話!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淚水無聲地流淌了下來,帶著徹骨的驚懼與悔恨。
她錯了,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