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李氏便讓她跟在身邊,做些記錄文書的活計。
這一日,姜昭寧隨母親盤點完新一批的糧草,押送著車隊往更前方的軍營送去。
車輪碾過凍得堅硬的土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風從曠野上刮過,帶著泥土與草木枯萎的氣息,鉆進人的領口。
姜李氏側頭看著女兒。
她裹著厚厚的裘衣,臉頰卻依舊沒什么血色,正低頭專注地核對著手里的賬冊,指節凍得有些發紅。
她眼底漫上一層心疼。
“昭昭。”
“你父親身子骨本就嬌弱,你隨他,如今這番奔波,倒是苦了你了。”
這話落入姜昭寧耳中,讓她整個人都頓住了。
她手里的筆懸在半空,一滴墨順著筆尖滾落,在賬冊上暈開一個小小的墨點。
父親?
嬌弱?
在她記憶里,父親一向是威嚴沉穩的,端坐書房,手不釋卷,怎么到了母親口中,竟成了體弱之人。
姜李氏看出了她的疑惑,嘴角一揚,竟是爽朗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驅散了她眉宇間連日的肅殺,透出幾分往日里難見的明快。
“以前你父親在,我總愿意哄著他些。”
“暗地里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明面上,還是當個相夫教子的賢內人,好讓他沒有后顧之憂。”
“可如今你父親不在了。”
“這家,就得我撐起來。”
“何況,他的身子骨,原本就沒我好,走幾步路都要喘。”
姜李氏提起過世的丈夫,眼里的光微微黯淡下去,心里泛起細密的疼。
她丈夫雖體弱,對她卻是沒話說。
一個清貴的文弱書生,不惜頂著家族的重壓,硬是娶了她這個商賈之女為正妻。
在那些讀書人家、官宦人家看來,她們這種滿身銅臭的生意人,是末等之流,根本上不得臺面。
可他偏就看中了自己。
成親之后,更是連一個侍妾都未曾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