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燈火影在萬象律殿的穹頂搖晃,映得鬼修羅三首八臂的塑像仿佛活了,冷冷俯瞰階下。秦楓負手而立,青衫上仍殘留雷弧余溫,目光沉靜;他兩側,蘇媚、燕紅菱等人眸含警惕,盯向高臺。崔蒼梧卻似渾然不覺,胖手輕拍帝臺扶手,發出“咔啦”脆響,像敲碎凝固的空氣。
“諸位莫用這樣的眼光看我。”他笑意溫和,兩團律道靈光在瞳底旋轉,映出眾人冷峻面龐,“你我雖處不同陣營,但崔某從未想過真正加害各位?!?/p>
話音落,殿內寂靜得只剩孽火噼啪。墨塵“嗤”地笑出聲,折扇一展,掩唇揶揄:“鬼帝大人,您這話說得——可真夠不要臉的了?!鄙n燁抱臂附和,赤發一甩,朗聲大笑:“先以幽泉勁鎖喉,再以解藥施恩,轉頭便稱‘無害’,酆都的待客之道,當真別致!”
笑聲未落,白袍人面具下灰瞳驟寒,判官筆“?!比桓‖F;黑袍人腰際勾魂鎖“嘩啦”拖地,殺機如潮涌向墨塵與蒼燁??諝馑查g凝固,幽綠燈光被氣勢壓得黯淡,仿佛下一瞬便要血濺當場。
崔蒼梧卻抬手輕擺,袖中律紋一閃,兩股陰柔之力悄然纏住屬下臂膀,示意稍安勿躁。他仍笑看眾人,目光掠過墨塵、蒼燁,最終停在秦楓身上,胖臉上的和善更深三分:“秦道友,你如今步入合體后期,雷火雙典加身,神識更堪比大乘——但不知,對于真正踏出那一步,成就大乘修士尊位,有多少把握?”
聲音不高,卻如投石入湖,在殿中激起層層漣漪。蘇媚眸光微顫,燕紅菱等人亦齊齊看向秦楓——兩成?三成?還是更低?凡間修士窮盡萬年,十有八九卡死于此關,崔蒼梧此刻突然點破,無異于將最鋒利的刀刃,橫在眾人咽喉之前。
秦楓似乎猜到了崔蒼梧的意思,淡淡說道:“不足兩成!”
殿頂孽鏡石投下幽冷的光,照在崔蒼梧圓胖的臉上,笑意像一層不動聲色的面具。他輕撫膝上“冥律玉圭”,緩緩開口,聲音溫潤,卻帶著不容回絕的壓迫:“秦道友,你我都清楚,凡間之地,大乘之下皆是螻蟻。不足兩成把握……呵,若無逆天機緣,便是天才,也終會被困在合體桎梏,直至壽元耗盡,化為黃土?!?/p>
他每說一字,大殿內律紋便暗閃一次,仿佛萬鬼低語,替其佐證。白袍人與黑袍人分立兩側,寒眸鎖定秦楓,氣機如潮,隱成夾擊之勢;墨塵、蒼燁欲再譏諷,卻被這股無形威壓堵得開不了口。
秦楓抬手,止住眾人躁動,目光平靜地與崔蒼梧對視:“道友若有話,不妨開門見山?!?/p>
胖鬼帝朗聲一笑,帝臺灰霧翻騰,萬象孽鏡懸于其后,投下幽光,將秦楓身影拉得極長?!氨镜壅欺憾悸捎蛉f載,手中知道一個辦法——可助合體后期修士,凡間天闕,直引大乘雷劫,成功率……”他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晃了晃,“至少五成!”
五成!殿內瞬間寂靜,連呼吸都停滯。蘇媚眸光震顫,虛無等人更是面色劇變——兩成與五成,看似只差三成,卻足以讓世間所有合體修士為之瘋狂!
崔蒼梧繼續道:“當然,想要我將這等秘密告知道友,道友也需要助我律域完成一樁大事。事成,本帝會將方法,送給道友;事敗……”他笑意微斂,律道靈光在瞳底一閃,“幽泉勁那絲殘留,便是催命符。”
話音落下,眾人面色再變——原來那縷未清的幽絲,竟是崔蒼梧留下的后手!此刻體內雖無痛楚,卻像一柄懸在頭頂的無形鐮刀,隨時可落。
秦楓眸光深沉,掃過蘇媚、虛無等人,見他們雖痛苦已平,眉心卻都殘留一絲灰影,顯然受制于人。他深吸一口氣,雷火在眼底斂去,化為平靜湖面,緩緩開口:“眼下情形,我似乎……別無選擇?!?/p>
崔蒼梧大笑,胖手一拍帝臺,律紋如潮擴散:“既如此,這樁天大機緣,便算秦道友應下了!”笑聲回蕩。
秦楓負手而立,青衫下擺無風自揚,眸底雷火斂去,只余一片冷冽的平靜。他望向高臺,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崔道友的本事,我已領教。進階大乘之法,我要提前知道一半——這是底線,也是誠意?!?/p>
話音落下,萬象律殿陷入短暫死寂。崔蒼梧胖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滯,律道靈光在瞳底急閃,似在權衡利弊。半息后,他忽地朗聲大笑,大袖揮出,一道灰白光束裹著一枚古簡破空飛向秦楓:“好!一半法訣,先表誠意!”
秦楓左手輕抬,兩指一夾,玉簡懸停半空,雷光纏繞其上,確認無恙后才收入儲物袋。他神色未松,語氣依舊淡然:“崔道友,現在可以直言相告——要我辦何事?”
崔蒼梧笑意更深,胖手輕拍帝臺,殿壁律紋亮起,隔絕外界神識。他目光掃過蘇媚、虛無等人,意味深長地道:“此事牽涉甚廣,諸位道友還是先回避為好?!?/p>
秦楓側首,望向眾人,微微頷首。蘇媚眸中擔憂一閃而逝,卻知此刻不容遲疑,帶頭轉身;虛無、燕紅菱等人緊隨其后。白袍人與黑袍人各執通天靈寶,寒眸警告,引著眾人退出大殿。
崔蒼梧胖手一翻,萬象孽鏡懸至二人之間,灰霧散開,顯出一幅幽暗景象——
鏡中,一條黑水大河自虛空淌出,橫貫鬼界南岸,水面浮滿赤紅彼岸花,花瓣如血,花蕊似魂燈,點點幽光將河面映成一條“血火帶”。河對岸,迷霧翻涌,色呈深紫,似夢似幻,霧中不時浮現破碎城池、倒懸山岳、凋零花海,皆如鏡花水月,一觸即散——正是“幽冥迷霧”,虛冥詭域核心,幻夢鬼帝·蘇傾寒的領地。
崔蒼梧指向鏡中,語氣低沉:“幽冥迷霧地處鬼界最南端,彼岸花盛開最濃之處,花氣含‘幻魂毒’,可亂人心智,使修士永墜夢境。霧心深處,有一座‘封魂臺’,臺上鎮有‘封魂石’,乃兩界古契所系,專責封印靈、鬼通道。千年前,封魂石被蘇傾寒以‘夢蝕’之力奪走一塊,此時另外一塊已經破損,致使通道裂縫難合,才有今日兩界之禍?!?/p>
他收回萬象孽鏡,目光灼灼望向秦楓:“我要閣下辦的事,便是闖入幽冥迷霧,取回封魂石,將其重新置回兩界節點。屆時,靈界與鬼界通道自然閉合,戰火可熄,凡間亦得安寧?!?/p>
秦楓眉頭微挑,眸中雷光一閃:“彼岸花海、幻魂毒、夢蝕之力……皆為幻夢鬼帝掌控,我若取石,她豈會袖手?”
崔蒼梧朗聲一笑,律道靈光旋轉:“蘇傾寒雖強,卻常年沉睡于‘夢蝕深宮’,霧域外圍,她極少親至。況且,我會予你‘律道破夢符’三枚,可破幻魂毒,護你神識清明;更有‘冥泉歸元液’十滴,可瞬間恢復真靈。只要速戰速決,取石即退,她未必來得及出手?!?/p>
他話鋒一轉,胖臉上笑意深深:“事成之后,我不僅奉上剩余半部秘法,更以酆都律域名義,為你靈界修士擔保,永世不再追究鬼界之責。秦道友,兩界和平,系于你手,這份天大機緣,可敢接否?”
殿頂孽火搖曳,鬼修羅三首俯視,似也在等待秦楓答復。青衫獵獵,雷火隱現,秦楓抬眼,望向鏡中那片花海與迷霧,聲音平靜,心頭卻為之冷哼,臉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銳:“崔道友既以天下相托,秦某……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