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霧潮尚未散盡,殘火跳動的焦土上,靈月嬋攏了攏散亂的鬢發(fā),聲音仍帶著驚魂未定的輕顫。沈青云收劍入鞘,星眸溫和,替她擋去夜風(fēng),問道:“月嬋姑娘,怎會孤身落入鬼界娶親隊(duì)伍?”
眾修目光好奇地匯聚過來。靈月嬋深吸一口氣,似在回憶那噩夢般的經(jīng)歷,緩緩開口:
“我與宗門師兄弟自北境返程,準(zhǔn)備回返天劍山。行至‘?dāng)嗷陰X’外,忽遇大批鬼界修士,他們不言不語,直接布下‘萬鬼鎖靈陣’,將我們困住。馮去疾師兄為護(hù)我突圍,連斬七名鬼物,卻被一尊煉虛鬼王以‘勾魂索’擒下。我亦被魘氣所困,醒來時已被裝入那白骨花轎……”
她聲音漸低,指尖輕顫,顯是想起花轎內(nèi)魘氣纏身、真靈被一點(diǎn)點(diǎn)抽離的恐懼。提及“馮去疾”,她眸中泛起水光,卻仍倔強(qiáng)地抿緊嘴唇,“師兄為救我才被擒,如今生死未卜……”
沈青云溫聲安慰:“馮道友道法高深,定能逢兇化吉。月嬋姑娘勿要自責(zé)。”
靈月嬋卻望向秦楓,眸中帶著希冀與不安,輕聲道:“秦道友……你可否幫我?馮師兄是為護(hù)我才落入鬼手,我……”
她話未說完,秦楓已抬手示意,他望向遠(yuǎn)處仍在翻涌的“萬鬼墳”黑霧,聲音低沉:
“靈姑娘,即便你不求,我也要去。”
靈月嬋眸中水光閃動,卻倔強(qiáng)地不讓淚水落下,她深吸一口氣,盈盈一禮,聲音雖輕,卻帶著天劍山弟子的驕傲與堅(jiān)定:“秦道友大恩,月嬋銘記在心。”
沈青云亦點(diǎn)頭,青蓮劍氣在指尖流轉(zhuǎn):“天劍山與我武靈城同為靈界柱石,馮道友之事,便是我們之事。”
左費(fèi)扛著“裂星”雷刀,糙臉咧笑:“老子早就看那幫吹嗩吶的不順眼了!今日便劈了他們的鬼頭,給馮道友下酒!”
老頭虛無五指虛握,寂滅法印灰光流轉(zhuǎn),聲音沙啞卻殺意森然:“萬鬼墳?今日便叫它——萬鬼墳場!”
眾修齊齊應(yīng)和,雷火、劍氣、斧芒、寂滅灰潮再次匯聚,化作一條千丈死亡洪流,直指黑霧深處——
萬鬼墳,并非陰溝亂葬的丘壑,而是一座盤踞在酆都大地盡頭的——石城巨城。
它背倚“無日之山”,面迎“永夜黑潮”,占地千里,城墻高百丈,通體由“酆都黑曜石”壘砌而成。石面布滿天然鬼紋,每逢陰風(fēng)掠過,便亮起幽綠磷光,像無數(shù)鬼眼同時眨動。城墻頂端,沒有垛口,只有一排排巨型鬼首石雕,張口向天,噴出稀薄卻終年不散的鬼霧,霧內(nèi)陰魂哀嚎,成為石城最外圍的“蝕魂屏障”。
城門,高二百丈,單扇,名“萬鬼朝宗”。門體由“骨銅”與“魘鐵”熔鑄,表面浮雕萬鬼朝拜圖,每一只鬼像都在緩緩蠕動,似要破壁而出。門洞之下,并無道路,而是一條懸空漂浮的“黑血河”,河面寬百丈,血水中沉浮著殘肢斷骨與破碎戰(zhàn)旗,偶爾掀起浪頭,露出水下密密麻麻的“噬魂鉤”,專鉤踏空者腳踝,拖入血底,化作城門守衛(wèi)的餌食。
城內(nèi),鬼道森嚴(yán),布局如巨陣。
主道名“酆都大街”,寬三百丈,地面并非石磚,而是由“魂玉”拼接而成。魂玉半透明,下壓萬千陰魂,它們永世匍匐,以背脊承載鬼眾腳步,稍有停頓,便被“黑甲亡魂軍”以“裂魂鞭”抽得哀嚎翻滾。
黑甲亡魂軍,萬鬼墳的常規(guī)守衛(wèi)。它們身高兩丈,通體披覆“魘鐵黑甲”,甲面布滿腐蝕符文,頭盔乃巨獸顱骨打磨而成,眼眶內(nèi)燃燒幽綠魂火。腰間掛“碎魂刀”,背后負(fù)“鎖魂鉤”,每十人一隊(duì),腳踏“黑血云”,于酆都大街來回巡游,步伐整齊,卻無聲無息,唯聞甲片碰撞的“咔咔”脆響,像死神在咀嚼骨骼。
大街盡頭,是一座“酆都鬼像”廣場。
廣場中央,供奉著萬鬼墳的至高主宰——戰(zhàn)殤鬼帝·夜羅睺的巨型雕像。像高千丈,通體由“冥界黑曜”與“血魂玉”拼接而成。鬼帝三首六臂,中首為俊美男子,左右二首一為修羅鬼面,一為白骨骷髏;六臂分別持有“斬魂巨劍”“噬魂鉤鐮”“裂魄長槍”“鎖魂鎖鏈”“招魂黑幡”“滅魂戰(zhàn)戟”,每一件皆由億萬陰魂精魄凝鑄,散發(fā)實(shí)質(zhì)化的威壓。雕像腳下,是一座“血池祭壇”,池內(nèi)血水永不干涸,翻涌著細(xì)小魂臉,它們齊聲哀嚎,為雕像提供無盡魂力,也使得整座廣場,成為萬鬼墳最陰森的核心。
今日,血池祭壇卻披紅掛彩。
一條條血色紗幔,自鬼帝雕像肩頭垂落,如瀑布般鋪滿廣場,紗幔上繡著“夜”字族徽與巨大骷髏喜花。酆都大街兩側(cè),黑甲亡魂軍列隊(duì)而立,頭盔上綁著血紅絲帶,手中卻不再是碎魂刀,而是“招魂嗩吶”“人皮大鼓”,吹奏出震天動地的喜樂——
曲調(diào)高亢尖銳,像無數(shù)冤魂同時尖笑,音浪所過,陰魂匍匐,魂玉地面滲出絲絲黑血,為“喜堂”鋪就血色地毯。
高空,更懸掛著十萬盞“魂燈”。燈罩由整顆頭顱骨打磨而成,內(nèi)點(diǎn)“幽冥鬼火”,燈火卻呈妖異猩紅,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一片血色星河懸掛在永夜天幕,為這場鬼帝娶親,增添無法言喻的邪異與壓迫。
城墻上,更設(shè)有“萬魂戰(zhàn)臺”。戰(zhàn)臺由“白骨與黑鐵”混合鑄成,臺上豎立“招魂幡”,幡面繡著夜羅睺族徽,幡下堆滿今日迎親所擒的“靈界戰(zhàn)俘”頭顱——他們雙目圓睜,口中被塞入“鎖魂釘”,頭顱整齊排列,形成一道“人頭喜墻”,為鬼帝大婚,增添血腥裝飾。
整座萬鬼墳,今日披紅掛彩,卻處處血紅、處處哀嚎。血色紗幔在陰風(fēng)中獵啦作響,像無數(shù)冤魂在同時尖笑;招魂嗩吶高奏,喜樂卻如哭嚎;魂燈星河懸掛,燈火卻如血雨——
這是一座,為死亡而張燈結(jié)彩的“喜城”。
而這座喜城,今日要迎的“新娘”,正是——靈月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