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手印,沒有口訣,甚至沒有意守丹田——他只是單純地“回來”了,回到讓自己最安心的地方。于是,真靈之力便像被月輝安撫的潮汐,一層層褪去棱角,變得溫潤、澄澈、緩慢而堅定。
起初,只是丹田里那尊雷皇法相微微發亮,日月雙輪輕輕碰撞,發出風鈴般的脆響;緊接著,脊柱間的雷脈自行亮起,紫金雷龍盤踞,鱗甲開合,每一次吐納,都噴出細若發絲的雷漿,順著經脈游走全身。雷漿所過之處,血肉、骨骼、筋膜被悄然重塑,卻不帶半分痛楚,反而像浸泡在溫熱的靈泉里,酥麻而愜意。
不知不覺中,秦楓進入了一種“非想非非想”的玄妙狀態:意識并未沉入黑暗,也未浮于外物,而是懸在二者之間,像一塵不染的明鏡,照見自己的每一絲變化——
他“看”到雷燈懸在識海中央,銀藍燈焰輕輕搖晃,投下一圈圈光暈;光暈邊緣,靈心神典自動翻頁,一個個古字脫離紙面,化作細小飛龍,繞著法相盤旋;他“看”到丹田壁壘像被春水浸潤的薄冰,悄無聲息地融化、拓寬;他更“看”到,那層自晉升煉虛后便始終存在的“初期壁壘”,正被無數雷絲輕輕沖刷,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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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像春芽頂破種殼,像朝露滴落蓮心。
壁壘,破了。
并沒有山呼海嘯的靈氣風暴,也沒有驚天動地的雷劫降臨;一切水到渠成。雷皇法相三首同時睜眼,日月雙輪自動升高半寸,雷脈龍影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吟,鱗甲由紫金轉為暗金,更加厚重、凝實。丹田空間擴大一倍,真元如海,雷漿如龍,舉手投足間,皆帶著“中期”獨有的圓滿與壓迫。
石室外,水哥正抱著桂花糕啃得滿嘴渣,忽覺腳下一陣酥麻,低頭看時,地板縫隙里正有細小電弧游走;啟月坐在秋千上,月白裙擺無風自揚,星霜桂花紛紛離枝,繞著石室旋轉,像被無形之力牽引,形成一條璀璨星河。
“這是……”水哥瞪大眼,糕點“啪嗒”掉在地上,“又突破了?”
啟月腳尖一點,秋千停下,狐耳般的月白長發輕輕晃動,眸光穿過石壁,落在那道安靜的身影上,聲音柔軟:“煉虛中期……連雷劫都沒引動,哥哥果然與眾不同?!?/p>
水哥咂舌,旋即又露出慣有的玩世不恭,雙臂枕在腦后,嘿嘿笑道:“要是讓那些閉關幾百年、求一層而不得的老怪物知道,非得氣得吐血三升不可。這才回來躺了半天,就中期了?還讓不讓人活!”
笑罷,他卻忽然沉默,目光落在自己掌心的桂花糕碎屑上,聲音低下來:“啟月,記得你之前說……秦楓身上有主人的氣息?”
啟月抱膝坐在秋千板上,下巴枕著膝蓋,月光灑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陰影:“嗯。第一次遇見哥哥,我就感覺到了——那股讓人安心的味道,和主人一樣?!?/p>
水哥收起嬉笑,火紅肚兜被夜風吹得微微鼓動,他抬頭看天,似在回憶,又似在逃避:“主人啊……要是那家伙還在,看到今天這一幕,怕是會笑得比誰都猖狂吧。”
啟月輕輕搖頭,聲音像風鈴撞碎在夜色里:“我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主人的轉世,但我知道——”
她抬頭,望向石室方向,眸光柔軟而堅定:“只要跟在哥哥身邊,我就不會再害怕。哪怕天塌了,他也會像主人一樣,把塌下來的天,一劍劈回去?!?/p>
水哥咧嘴,笑得有些苦,又有些釋然:“那就跟著吧。反正……老子也無處可去了?!?/p>
夜更深,星霜桂的幽香愈發清冷。石室內,秦楓依舊安靜躺著,呼吸幾乎不可聞;可若有高階修士以神識窺探,便會駭然發現——整個落霞峰的天地靈氣,正以一種近乎朝圣的姿態,緩緩流向那間小小石室,流向那道青衫身影。
仿佛天地也在輕聲宣告——
落霞峰主,已不再是煉虛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