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攝魂（第1頁）

不知墜了多久，意識才從黑暗里浮出。秦楓猛地睜眼，只覺耳畔仍回蕩著心跳的回聲，卻再聽不見燕紅菱與蘇媚的呼吸。四周死一般寂靜，像被世界遺忘的匣子。

他起身，腳下是烏黑的石面，冷得透骨，每一步都激起細小冰花。空間密閉，無門無窗，穹頂呈圓弧形，嵌著九顆黯淡鬼珠，投下幽綠微光，將一切都罩上死尸般的色澤。

正中央，一只暗黃蒲團孤零零擺放，上面坐著一具枯骨。

骨架纖長，通體漆黑，似被墨汁浸泡萬年，卻仍散發瑩潤光澤；脊椎每一節都凸出細小倒刺，像地獄荊棘。頭顱低垂，下頜微張，仿佛臨終前仍在誦咒。空洞眼窩里，有兩點米粒大的幽火，偶爾一閃，便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掃過整間密室，讓秦楓胸腔發悶，氣血凝滯。

枯骨面前，供著一尊丈八石像——鬼界信仰“鬼修羅”。

石像青面獠牙，三顆頭顱分別作怒、笑、哭相，獠牙外翻，齒尖滴落黑色石涎；八臂張揚，各執不同法器：顱骨缽、裂魂鉤、鎖鏈、鬼面盾、蝕心錐、冥火燈、血印璽、喪鐘。手臂筋絡暴起，纏繞幽綠符紋，像活物般微微蠕動。石像腳下，踏著一條被攔腰折斷的石龍，龍首仰天，口含破碎月輪，象征鬼修羅曾弒龍吞月，威震諸天。

兩側墻壁，各刻一行狂草大字，筆劃如刀，帶著撲面煞氣：

左壁——“魂落九天，獨尊幽冥”

右壁——“血染三途，萬鬼朝宗”

字跡暗紅，仿佛以無窮生靈之血書寫，一筆一劃皆傳出嘶吼，似有無數怨魂被鎮在筆鋒里，永世不得超脫。秦楓只看一眼，便覺識海被重錘擊中，耳邊萬鬼齊哭，體內玄珠自動旋轉，散發溫潤光暈，才勉強穩住心神。

他低頭，發現枯骨右手虛握，指縫間夾著一枚指甲大的黑玉碎片，形狀與鬼道之心完全一致，只是更小、更舊，表面布滿歲月裂紋。碎片偶爾閃爍幽光，與秦楓頸間項墜同頻跳動，像失散多年的半顆心臟，終于等到歸人。

密室無風，卻忽有低語回蕩，聲音蒼老、空洞，像從枯骨胸腔傳出：

“……鑰匙既至，血祭將啟……”

“鬼修羅座下，再缺一人……”

回音未落，蒲團前方地面緩緩裂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血石階梯，階梯盡頭，黑暗翻涌，像一張等待填補的巨口。秦楓握緊烈日神弓，指節泛白——前路，是生，是死，亦或比死亡更恐怖的歸宿，無人知曉。

石階像一條被歲月遺忘的脊椎，蜿蜒伸向地底更深處。秦楓每一步踏下，都激起細微回音，仿佛踩在某具巨獸的骨節上。一個時辰后，階梯盡頭出現幽暗微光——那是一間不足十丈的圓形石室，四壁粗糙，卻刻滿扭曲的鬼紋，像無數掙扎的手臂被封進墻內。

室中央，孤零零立著一方低矮石碑。碑面斑駁，布滿暗紅溝壑，仿佛曾被鮮血反復浸染。秦楓靠近，借鬼珠微光辨認，碑上扭曲如蛇的字符竟是上古鬼文，他勉強讀出兩個——“攝魂”。

不等他細想，指縫間那枚黑玉碎片忽地自行飛起，宛如受召的幼雀，“叮”一聲嵌入石碑頂端凹陷。剎那間，碑面鬼文盡數亮起，幽黑光芒順著溝壑游走，匯成一輪拳頭大小的旋渦，深不見底，像通往另一片世界的瞳孔。

下一瞬，旋渦中爆發出強大吸扯之力，空氣被瞬間抽空。秦楓根本來不及抽身，右掌被猛地拉向石碑，“啪”地一聲緊貼碑面。肌膚與鬼文接觸的剎那，一股陰寒到極點的力量如毒龍鉆入掌心，沿經脈逆流而上。

那力量森冷、神秘，帶著無盡怨噬之意，仿佛百萬亡魂的嚎哭被壓縮成一縷黑線，強行擠進他的血肉。秦楓只覺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皮膚下浮現一道道漆黑符紋，像活物般朝心口蔓延；丹田雷燈被寒氣逼得火苗驟縮，玄珠瘋狂旋轉，卻也只能減緩黑氣侵蝕速度。

更可怕的是，他識海深處竟響起幽冥鼓聲——咚！咚！咚！——每一擊，都震得神魂搖曳，仿佛有無數只鬼手從旋渦伸出，拖拽他的三魂七魄，要將其拉進那未知的黑暗深淵。

秦楓咬破舌尖，以劇痛換取一絲清明，左手猛地抓住右臂，雷火與玄珠之力同時爆發，試圖將那股陰力逼出。然而漩渦像被激怒，吸扯之力陡增，碑面鬼文光芒大盛，整個石室隨之震顫，墻內封刻的鬼臂浮雕竟“咔啦”開裂，仿佛隨時會破墻而出，加入這場攝魂盛宴。

陰寒之力終是沖破手肘，直奔心脈。就在即將侵入心臟的剎那，秦楓頸間的“鬼道之心”猛地一跳，黑玉表面亮起幽光，與石碑旋渦同頻共振——

“咚！”

第二顆心臟的搏動聲，蓋過了幽冥鼓點。侵入體內的陰寒之力仿佛受到召喚，竟一分為二：一半被鬼道之心強行吞噬，另一半則沿著右臂經脈倒卷而回，重新灌入石碑。旋渦吸扯之力頓時一滯，秦楓趁機抽身后退，“砰”地撞在石室墻壁，大口喘息，右臂垂落，漆黑鬼紋從指間一路蔓延至肩，如活物般微微扭動，卻不再前進。

石碑旋渦緩緩收斂，最終化作一枚漆黑符印，嵌入碑心，像是一只閉合的鬼眼，等待下一次睜開。石室重歸寂靜，只剩秦楓急促的心跳與冷汗滴落的聲音，在幽暗中回蕩。他低頭望向掌心——那里，一個扭曲的“攝魂”鬼文，正悄然烙進肌膚，像一枚無法抹去的印記。

秦楓凝神，右手掌心血光暗涌，那“攝魂”鬼文像活物般扭動。一股森冷而高貴的力量自掌心擴散，所過之處，空氣發出輕微哀鳴。

他抬手對準地面殘骨，意念一動，鬼文幽光大盛，只聽“嗤啦”一聲，幾縷灰白魂火瞬間被抽離，化作細流涌入掌心，殘骨隨之崩成粉末。

秦楓心頭升起明悟：凡鬼物陰魂，只要靠近，便被“攝魂”強行拉扯，魂力瞬間絞碎、吞噬，轉化為精純鬼道之力反哺自身。掌心仿佛化作無底旋渦，專克萬鬼，一念可令其魂飛魄散。

他試著收斂氣息，鬼文幽光隱沒，右手恢復如常，但那種執掌陰冥、滅殺鬼魄的自信，已深深刻進神魂。秦楓暗忖：有此印，夜羅睺亦可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