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在身后無聲合攏,像是一頭巨獸合上了嘴。幽暗的長廊被隔絕在外,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夜明珠光,從穹頂灑落,映得室內一片朦朧。空氣里浮著淡淡的清香,不似靈花,也不類藥草,倒像初春雪夜里第一縷拂過梅枝的冷風,沁人心脾,卻又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疏離。
腳下是柔軟的織毯,銀絲為線,繡著暗紋流云,踩上去便如陷云端。四周陳設簡潔,卻處處透著女子氣息:屏風上繪著水墨煙雨,案幾上擺著半開的妝匣,一柄玉梳斜倚,梳齒間纏著幾縷青絲;香爐里青煙裊裊,升起又散去,像一場無聲的邀約。
馮謙在前引路,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白袍掠過地毯,帶起細微的漣漪。秦楓跟在其后,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以他煉虛大圓滿的感知,竟捕捉不到半分禁制波動,仿佛這真的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閨房——可越是如此,越讓他心底生出警惕。
轉過一架繡著飛鶴的屏風,眼前豁然開朗。紗簾低垂,簾后是一層薄如蟬翼的蚊帳,帳內燈影搖曳,映出一道婀娜剪影——女子端坐,云鬢高挽,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即便隔著重重紗幕,也透出一股脫俗的氣質,仿佛月下仙子,誤落凡塵。
秦楓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卻被一層輕紗阻隔。面紗薄霧般貼合肌膚,只露出一雙眼睛——瞳仁幽深,像藏著萬古寒潭,無波無瀾,卻又仿佛能洞悉一切。最讓秦楓心驚的是,他竟感受不到對方身上哪怕一絲真靈波動!
“雷瞳”悄然運轉,日月雙輪于眼底旋轉,視線穿透紗幕,卻依舊空空蕩蕩——那女子就像不存在于這片天地,又像與天地完全融為一體。能讓他察覺不到真靈力的人,只有兩種:要么修為已至合體之上,要么……便是凡人。可靈域重地,又怎會有“凡人”端坐?
他心底微沉,面上卻不動聲色,袖中五指悄然收攏,一縷灰藍雷焰在掌心幽然流轉。
馮謙在紗簾前三步處停步,躬身行禮,聲音罕見地帶著恭敬:“師姐,秦楓到了。”
“師姐?”秦楓心頭微動。馮謙已是靈主五弟子,煉虛大圓滿,能讓他口稱“師姐”的,唯有靈主座下更靠前的真傳——地位、修為,皆在他之上!
紗簾后,女子聲音傳出,溫婉如春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淡漠:“你先下去,我與秦道友聊聊。”
馮謙垂首,恭敬應“是”,又側頭看了秦楓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低聲道:“秦道友,在下先告辭了。”說罷,他竟真的轉身而去,白袍掠過門檻,房門無聲闔上,整間閨房便只剩秦楓與紗簾后的神秘女子。
燈光搖曳,暗香浮動,空氣仿佛凝固。女子并未開口,只是透過面紗,靜靜地打量秦楓,目光所及,秦楓只覺肌膚生寒,仿佛被萬古寒星注視,連體內雷漿骨髓都微微凝滯。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雷意,拱手一禮,聲音清朗:“在下武靈城秦楓,見過姑娘。”
紗簾后,女子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雪落無痕,卻清晰地回蕩在房間里:“秦道友,不必拘謹。我請你來,只是想看看……”
她微微傾身,紗簾輕晃,露出一截皓腕,肌膚勝雪,卻不見真靈流轉,“看看那位讓師尊都提起興趣的飛升修士,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話音落下,她指尖輕抬,隔空一點。秦楓頓時感覺,一股無形之力穿透衣衫,直入經脈,竟欲探向他的雷皇骨與識海深處——
那力量冰寒、古老、深不可測,像從萬古寒潭中伸出的手,輕輕撥動他的雷弦。
秦楓眼底雷光一閃,掌心灰藍雷焰悄然升騰,身形未動,卻有一股雷意屏障在體表浮現,將那股無形之力悄然隔絕。他抬眼,望向紗簾后的神秘女子,聲音低沉,卻帶著雷的鏗鏘:
“姑娘若想了解秦某,大可開門見山。”
“這般試探,未免失禮。”
紗簾后,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輕笑出聲,笑聲如銀鈴撞碎在寒夜,帶著萬古不化的冰意,也帶著一絲……莫名的欣賞。
“很好,”她輕聲道,“你果然,不一般。”
燈光搖曳,暗香愈發清冷。閨房深處,上演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交鋒。
幽室生香,卻掩不住空氣里那一絲驟然繃緊的弦。
蘇媚輕抬皓腕,紗簾微動,一抹寒煙似的真靈悄然散開,像是要把方才那一點劍拔弩張的火花掩去。她聲音本就清冷,此時更似雪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