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蒼梧笑意溫和,輕拍雙手,殿側暗門無聲滑開。十二名鬼道侍女魚貫而出,皆金丹氣息,著墨紗宮裙,膚白若雪,眸含幽焰,步生陰風。她們纖手托朱漆茶盤,盤上玉盞通體瑩白,內盛“冥泉悟道茶”,茶湯呈淡銀色,表面浮著縷縷灰白霧氣,似魂似煙,散著清冷藥香。
茶盞奉到眾人面前,崔蒼梧抬手示意:“諸位遠來,無以為敬,一盞粗茶,權洗風塵?!鼻貤髋e杯示意,雷光于指腹一閃,已將茶中陰氣煉化三分,方輕啜一口。茶湯入口,先是一股清涼順喉而下,轉瞬化作溫潤熱流,沿經絡漫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經脈微微舒張,真靈運轉竟比平日快了半成;精神海內,更有一絲銀線垂落,神識如被清泉洗滌,剎那間明澈如鏡。
蘇媚、燕紅菱等人對視,皆看到彼此眼底訝色——茶中并無雜質,反含精純魂力,與自身靈元水乳交融,竟使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增長,雖只一絲,卻勝卻數月苦修。一盞飲盡,侍女再傾,銀霧升騰,茶味卻愈發醇厚。崔蒼梧坐于高臺,笑看眾人氣息微漲,胖臉上滿是悠然:一杯茶,既是款待,亦是顯露酆都底蘊——他律域,自有手段讓“貴客”流連忘返。
茶過三巡,玉盞中銀霧愈發氤氳,裊裊升騰,在幽燈光下折射出迷離光暈。除了秦楓僅淺嘗一口便放下茶盞,其余九人皆被那溫潤而玄妙的感覺吸引,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已飲下大半壺。
初時只覺一股清涼流轉四肢,隨即真靈竟自行加速運轉,經脈舒張,魂力如潮水般涌入丹田。
蘇媚仙裙輕擺,眸中映出驚喜——每飲一口,體內鎮魂鈴便清顫一聲,鈴身幽光更盛,修為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攀升;燕紅菱赤發微揚,火靈根被魂力滋養,丹田似被清泉洗滌,瓶頸松動;靈汐、左費、墨塵等人亦是精神大振,數月苦修之功,在短短片刻間被濃縮、兌現,幾乎要當場盤膝入定。
崔蒼梧端坐高臺,胖手托腮,笑意深沉。茶霧升騰間,他目光掠過眾人微紅的臉頰與壓不住的喜色,最終落在秦楓——那位唯一克制、只飲一口的青衫青年身上,律道靈光微閃,似在重新評估:既知茶妙,卻能自持,這份心性,比修為更可怕。
茶過一盞,眾人尚沉浸在修為緩增的驚喜里。忽地,蘇媚眉心一緊,仙裙無風自揚——丹田深處,一縷灰白幽絲毫無征兆地炸開,像毒蛇鉆入經脈,所過之處雷火被纏、真靈被噬,劇痛瞬間蔓延四肢。
她悶哼一聲,指尖掐訣,鎮魂鈴急顫,翠光剛聚,卻被那幽絲一震,鈴身竟發出“咔”的裂音。
同一刻,沈青云面色煞白,他抱腹彎腰,冷汗如雨——那股力量化作無數細針,順著經絡狂突,每一下都刺在識海屏障,仿佛有人拿錐子猛撬腦殼。
左費怒吼,銀金雷體自行浮現,可雷光剛起,幽絲便化作灰網,將雷電強行包裹、撕扯,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搐、膨脹,皮膚下凸起蚯蚓般的黑線,觸目驚心。
靈汐、墨塵、虛無等人亦接連悶哼倒地。幽絲在眾人體內同時爆發,或纏、或刺、或噬,真靈如被萬蟻啃食,劇痛鉆心;更可怕的是,它竟能吞噬神識——墨塵剛欲內視,幽絲猛地反撲,識海掀起灰浪,他口鼻瞬間溢血,眼前金星亂冒。
“壓制!”蘇媚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噴在鎮魂鈴,鈴口翠光暴漲,化作光幕罩向丹田。
然而幽絲如附骨之疽,光幕剛落,它便分裂成更細百倍的灰線,從縫隙鉆出,繼續肆虐。劇痛之下,眾人額頭青筋暴起,汗透重衫,有人已蜷縮在地,五指死死扣住地板,指甲盡裂,卻擋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狂暴沖擊。
幽絲似有靈性,每被真靈圍堵,便立刻化整為零,鉆入血肉最深處,甚至沿著經脈逆流而上,直撲識海。一旦識海被侵,神魂便如被萬鬼啃噬,痛得眾人幾欲昏厥,卻又被更劇烈的刺痛強行拉回清醒,仿佛墜入無間地獄。
砰——沈青云膝撞地面,唇角溢血,眼中血絲密布;左費仰天嘶吼,雷體光芒亂閃,卻被灰網一點點勒滅;蘇媚早被冷汗浸透,鎮魂鈴裂紋蔓延,翠光搖搖欲墜。幽絲狂笑般扭動,愈發狂暴,似要在一炷香內,將眾人丹田、識海一并撕成碎片。
秦楓眼見眾人面色由紅轉青,汗如雨下,骨絡暴突,一股森冷灰絲在皮下瘋狂游走,似要立即撕破經脈。他眸中雷火炸閃,拍案而起,杯盞震得粉碎:“崔蒼梧!堂堂酆都之主,竟在茶里下此陰手?”
聲若驚雷,在萬象律殿回蕩,雷弧四溢,將案幾瞬間灼成焦炭。崔蒼梧卻神色如常,胖手輕抬,律道靈光一卷,把四濺雷火盡數壓滅,淡淡道:“小友莫急,茶中確有‘幽泉勁’,乃酆都特產的淬魂靈能。若無相應緩解靈液,一刻之內,經脈寸斷,爆體而亡,亦是常理。”
他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卻讓眾人耳膜轟鳴。蘇媚仍咬牙抬頭:“你……為何如此!”崔蒼梧微微一笑,指尖一點,虛空浮現一只灰白玉瓶,“此‘冥泉歸元液’,可化幽泉勁為精純魂力,不僅無害,反增十年苦修之功。只是——”他目光掃過秦楓,意味深長,“本帝想看看,諸位有沒有資格讓崔某親手相救?!?/p>
幽泉勁在眾人體內愈發狂暴,灰絲匯聚成細蛇,沿經絡亂鉆,所過之處血肉鼓脹,皮膚泛起蛛網般裂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成血霧。沈青云七竅溢血,左費雷體光芒被灰蛇寸寸吞噬,連鎮魂鈴也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秦楓眸中雷印急轉,三寸雷印浮現頂門,銀弧罩向眾人,卻剛觸及灰絲,便被幽寒之力反噬,雷火瞬間熄滅。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氣血,冷冷盯著崔蒼梧:“放出靈液,條件任你開!”
胖鬼帝笑意更深,律道靈光映照下,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簡單——接本帝一掌,不死,靈液奉上;若接不下……”他目光掃過痛苦掙扎的眾人,聲音輕飄,“便留在酆都,做我律域魂衛,永世不得超生?!?/p>
幽泉勁愈發狂暴,眾人皮膚已現裂痕,血珠剛滲出便被灰絲吞噬,場面觸目驚心。秦楓雙拳緊握,指節泛白,雷海在丹田咆哮,卻知此刻強行出手,只會加速眾人爆體。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如電:“好——這一掌,我接!”
崔蒼梧大笑,胖手輕抬,律紋涌現,一只由“冥律真言”凝成的灰白巨掌,在秦楓頭頂緩緩張開,掌紋間山河沉浮,萬鬼哀嚎——這一掌,承載酆都律域之威,落則山崩地裂,觸則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