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死死盯住張建國的視線,來自季小四家隔壁的趙元成。
他家和季小四家只隔了一堵矮墻,墻頭上的茅草被正午的日頭曬得發蔫。
趙元成蹲在自家院子的石磨旁,手里攥著個豁了口的白瓷酒瓶,瓶身還沾著酒漬。
他的臉膛漲得通紅,眼睛里布滿血絲,渾濁的目光越過矮墻,死死鎖著季小四家院里的歡聲笑語。
季小四家飄來的野豬肉香混著酒香,順著風鉆到他鼻子里,讓他胃里的酒意翻涌得更厲害。
他面前的石臺上,已經歪歪斜斜倒了三個空酒瓶。
原本是想著中午獨自喝兩口解悶,可越喝,心里的火氣就越旺。
他想起前幾天自己還在村里呼風喚雨,誰家有了事都得請他去拿主意。
可自從張建國從城里回來后,風頭一下子就蓋過了他。
就連以前跟在他身后打轉的劉強、許友慶,如今也成了張建國的得力幫手,賺了錢蓋房添衣,看都不看他一眼。
再想想自己,一回來錢就被偷了,日子過得緊巴巴,連頓像樣的肉都吃不上。
本想讓季小四幫忙找出賊人,卻被季小四推三阻四,說沒時間,要到張建國家去幫忙。
剛才瞅見張建國在季小四家被眾人圍著,談笑風生的模樣,趙元成心里的嫉妒就像野草般瘋長。
酒勁順著血液涌上頭,燒得他腦袋發昏。
他“騰”地站起身,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在石磨上。
他胡亂扶住磨盤,又把瓶里最后一點殘酒倒進嘴里,空酒瓶被他狠狠摜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他卻渾然不覺。
“張建國算個啥東西。”
他嘴里嘟囔著,舌頭已經有些打卷。
“不就是運氣好點,敢折騰點買賣嗎。”
“憑啥他就能被人捧著,我就得蹲在家里喝悶酒。”
“今兒非得讓大伙看看,他張建國到底有幾斤幾兩。”
他罵罵咧咧地往季小四家的院門走,腳步虛浮,衣擺上還沾著剛才打翻的菜湯。
走到院門口,他也不喊門,攥起拳頭就往門板上狠狠砸去。
“咚咚咚”的響聲,在正午的寂靜里格外刺耳,瞬間蓋過了季小四家院里的笑聲。
屋里的碰杯聲戛然而止。
季小四的母親正在灶臺邊收拾碗筷,聽到敲門聲,以為是哪個鄰居來串門。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走到院門口,伸手拉開了門閂。
門剛打開一條縫,一股濃烈的酒氣就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