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還在,它們的數量突然不再增加,而是開始逐漸收斂,像潮水退回海面之下,騰空出一條直直的路。
陳天放握劍,目光很平,聲音落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簡單:“既然想玩火力壓制,那便陪你們玩玩。劍氣縱橫三萬里。”
太虛劍向前一送,動作不快,非但不快,甚至可以稱為緩,像是師門清晨演練中的一式標準外放,毫無半點夸張的姿態。
可當劍刃真正劃出那一道看不見的邊時,宇宙之間的某根弦被輕輕撥動,隨即是不可阻擋的巨大回響。
一束劍氣從劍鋒前端生出,先是細,細得像能被兩指夾斷。下一息便長,長到超越任何人的視覺理解;再一息,它橫了過來,橫得仿佛要把這片星域從中分開。
數萬公里、數十萬公里,沒人有空去數,沒人有資格去數。它只是在平靜地前行,帶著一種簡潔而殘酷的裁決氣息。
前排的護艦在同一秒鐘內拉滿護盾,所有的能量腔全開,頻率被智能系統調到過去對抗最強烈沖擊的預設值,主控臺的女軍官飛快地把冗余電容并入主線,企圖把眼前這道無形的刀鋒擋下哪怕零點一秒。
劍氣落在護盾上,聲響不是“爆”,又像“爆”,是一種極輕的“咔嚓”,是紙被裁刀精準切開的聲音。
護盾沒有震蕩,沒有破碎的過程,它們只是在那一線觸碰時失去了意義,像泡在水中的鹽,一點點化開,然后來不及化的一半便連同戰艦一起被整齊地切成兩截。
刷。
一瞬間,太空像被巨人的鐮刀刈過。
前排數千艘戰艦在同一時間沿著同一條平整的切面斷裂,內部的能量爐甚至來不及報警,斷裂面上的光華在極短的一瞬竄出,隨即被真空吞沒。
爆炸仍有,但爆炸不再壯觀,那不過是殘骸在無聲燃燒,遠遠看去,像一束束低矮的焰火,被太空的黑與冷迅速嗆滅。
艦隊正中傳來一連串幾乎重疊的慘烈提示:生命信號回落成灰,艙段斷電,通訊失聯。
一線的戰士們沒有來得及喊出“不可能”三個字,三分之一的人連反應都沒有便成了沒有選擇的碎片。
幸存的中后排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某些從未在心中出現的情緒不受控制地冒頭,冷硬的訓練壓下來暫時把它們按住,卻無法讓手心的汗在手套里立刻干燥。
克拉西姆站在王座前,六只復眼里倒映出那道橫掃的劍光。
他自認對宇宙的殘酷沒有絲毫幻想,自認自己的判斷從不被情緒左右,可此刻他的胸腔內還是像被鋒利的冰從中間劃了一下,痛來得不顯,卻冷得扎心。
他不會承認恐懼,他只承認對未知的警惕。他的聲音比之前更低,命令更快:“所有戰艦后撤兩千。側翼改換菱陣,主艦殲星炮繼續充能,火力向目標集中。給我測,測他的頻段,測他的閾值,給我答案。”
探測部門的主控官額角青筋起了一根,手下的設備在全速運轉,各種校準同時進行,回波的數據簡潔到讓人發毛:目標仍舊是問號。
問號旁邊一條平直到刺目的白線,把所有的可比對項統統無效化。
有人在背后輕聲罵了一句。這并不是軍紀允許的詞,可在這樣的時刻,沒有人有空去糾正他,因為沒有人知道面前站著的到底是什么。
地球上,政府廣場的風忽然止了一瞬,像是被那一道劍氣驚得忘了自己該怎么吹。
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輕輕一顫,并非恐懼,而是一種壓抑到極限又被猛然撬開的暢。他用力握了一下,刀背上的血痕被他掌心重新磨開,疼意很真,恰如其分地把他拉回這片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