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問路
凌晨一點,場壩巴南路。
漆黑夜幕下的老舊市集,死寂無聲。凌亂交錯的小巷街道,像條褪色的布腰帶蜷縮在月照城區邊緣的皺褶里。
這里雖然與城區相連,但離中心城區太遠、已經與農村沒什么區別。
一棟棟老舊殘破的低矮水泥房像沙丁魚罐頭般凌亂擁擠著,木頭搭建的瓦片房搖搖欲墜的混雜其中。空氣中漂浮著灰塵,臟兮兮的黃土路面上,不時能見到被車輪碾得干癟的豬糞,以及一粒粒漆黑干硬的山羊屎。
這里是場壩的市集,每日都擁擠熱鬧,道路兩旁的商鋪里陳列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偶爾有賣餛飩、羊肉粉的店鋪摻雜在其中。
每逢周日趕場,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們還會拖豬拉羊、來到集上售賣。
那種人山人海的擁擠場面,走在集上連落腳都困難。是幾年后青壯人口大量外流后再也見不到的盛景。
冉青來過這里兩次,雖然場壩離學校所在的黃土坡很遠,但這個集市上賣的衣服尤為便宜。
奶奶在世的時候,他每年都會攢錢來這里給奶奶買一套新衣服過年。
奶奶過世之后,冉青已經兩年沒來過場壩了。
如今踏著深夜的陰影,冉青戴著一頂竹木編織的枯黃篾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午夜過后的街市陰影中。
白天熱鬧繁華的市集,到了夜里死寂無聲。
空蕩蕩的黃土路邊緣,冉青舉著趕尸用的小鈴鐺,輕輕的搖動著、發出叮鈴脆響,沿墻而走。
陰影中,四道僵硬的人影排成一列、低著頭跟在冉青身后。
冉青每走動兩步,便輕輕搖動手中鈴鐺。叮鈴脆響在黑暗中傳開,那四道黑影便也僵硬的跟著他走動兩步,動作僵硬卻一致。
漆黑的巷子里,五道人影就這樣亦步亦趨、一頓一頓的移動,遠遠的看起來莫名驚悚。
十字路口,唯一亮著燈的窗戶里傳來婦人惱怒的罵聲。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休息一下是幾個意思?老娘大半夜給你開門,是看你休息的?”
男人羞怒的聲音,順著夜風飄來:“老子都說了今天狀態不好,先休息、緩一哈!又沒說不來,你急個汆汆!”
清脆陰冷的叮鈴聲突然在夜風中飄來,屋子里爭吵的兩人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閉上嘴。
男人本能的從床上彈起來,瞬間撲到窗邊將窗戶徹底關上。
同一時間,女人也動作小心的關了燈,屋子里瞬間一片漆黑。
陰影中,蜷縮在窗邊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半邊腦袋,透過窗戶邊緣窺視下方。
黑漆漆的巷子里,一個戴竹笠的人影舉著鈴鐺、冷冰冰的從窗戶下方走過。
隨著鈴鐺搖動,這道人影身后的四個黑影僵硬且整齊的向前挪動,那僵硬古怪的動作,像是四個被拖著走的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