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北鎮撫司詔獄。
被關第十日,獄卒送來了斷頭飯。
牢室中的辛纓不敢置信,夏弘允會如此待她。
她身上的赭色囚衣早被膿血浸染濕透,滿身皆是數不盡的刀傷劍痕。
一條斷腿上皮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是宮變時她替夏弘允擋刀所致。
“來人,我要見夏弘允……”她咬牙拖著鎖鏈,爬到牢門邊重重錘門。
自己嘔心瀝血籌謀多年,助他登基為皇。
他也曾深夜執手相看,信誓旦旦,阿纓扶我凌云志,我攜阿纓踏青云。
日后定將還大周海晏河清,許她肆意馳騁疆場,封侯拜將。
這詔獄,便是他說的海晏河清,封侯拜將?
“放肆!陛下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獄卒獰笑著回過頭,沖她甩了一鞭子。
她堪堪避開,脖子被鞭梢甩出一條血痕。
獄卒惡狠狠地怒斥,“判你斬首的告示已經貼去城門,由你父親忠國公親自監斬。你弒母在先,刺殺皇子謀反在后,若非忠國公大義滅親,親自舉報,你怕是會連累全家滅九族!”
辛纓氣息微弱,譏諷苦笑:“我弒母?他大義滅親?沒有我和母親,辛遠就是個廢物,哪能當上忠國公……”
獄卒一腳踢翻飯菜,踩了上去,“死到臨頭,還敢大放厥詞!忠國公一世英明,戰功赫赫,怎生了你這么個污蔑生父的孽障?”
“是啊,忠國公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濟弱扶傾,溫良恭儉,在宮門前跪了三日求圣上留她全尸,她倒好天天喊冤,搶老子的功,她母親是國公府大字不識幾個的瘸腿婦人,這輩子怕是沒見過戰馬長什么樣吧。”
這種女兒出生就該被溺死!
白眼狼!
幾個獄卒的謾罵聲不絕于耳。
辛纓氣紅了眸子。
這些人每贊賞她爹一次,就仿若在她心口中割刀子。
枉她幼時將父親敬若神祇。
此生立志要像父親這樣征戰沙場,封狼居胥。
經過甘州一戰,她才頓悟。
他竟是個只會躲在營帳,當縮頭烏龜的貨色!
十八年前,他求著母親隨他征戰沙場,坦然享著母親的軍功數十載。
十八年后,為了永世襲爵,哄著她隨軍前往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