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一直想,就是想不明白。偶爾還會夢見那年咱倆在罐頭廠后門旁邊的燒烤攤上,你特豪氣地請我吃了兩根肉串兒的場景。想起來那個我就受不了,你才十九歲,就永遠(yuǎn)都是十九歲了。”鐘知意的聲音越來越小,“你說我怎么原諒自己啊?你應(yīng)該也不太想原諒我吧?”
“我哥跟我說,我是在做對的事,你的死是個意外。可難道我在做對的事,對別人的傷害就不是傷害了嗎?我之前遇見過一個……算了,再回憶這些我可能今天就下不了山了。”
鐘知意說了太多的話,喉嚨開始痛,他從包里拿出瓶礦泉水喝了點,又接著說:“我之前一直不敢來,怕來了之后我會變得更糟。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話的語速也慢下來,“這兒現(xiàn)在好痛,呼吸不上來,跟快死了一樣。”
“我知道我病了,我得吃藥,定期去看醫(yī)生,得作息規(guī)律,得積極面對生活,但我不想,我就愿意這樣。”
十來分鐘后,鐘知意的心跳漸漸趨于平緩,他做了幾個長長的吐息,繼續(xù)說:“你放心吧,家里我都幫你看著呢。叔叔的身體好多了,曉晴也去鎮(zhèn)里上學(xué)了。啊,這些事兒他們來看你的時候肯定都和你說了吧?反正……我的意思你知道就行。”
該說的話說完了,鐘知意的思緒開始亂飄,想現(xiàn)在想以后,很自然地也想起了段青時。這會兒的心情讓他想不了太好的事兒,于是想起分開的時候他用那種挺傷人的語氣問段青時的一句話:哥,我真想不明白,你喜歡我什么啊?
鐘知意故意那么問,其實他什么都知道。
他哥內(nèi)里是個挺孤獨的人,所以喜歡他有生命力的熱乎勁兒,喜歡他總是咋呼沒個安靜時候,喜歡他的熱鬧。
但時間改變了他,重塑了他,他不是以前的鐘知意,他是落日前最后一道茍延殘喘的日光,不能再像火紅燦爛的霞光一樣照亮段青時了。
【作者有話說】
哥要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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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曬不干的潮濕心情
火紅燦爛的霞光逐漸散去,一點金色落在對面的墓碑上。
段青時看著照片上那張和他年少時一模一樣的臉,產(chǎn)生了一點錯亂感,但在看到墓碑上段言序三個字后,那點錯亂感就被糾正了。
從站到這里一直到現(xiàn)在,段青時一句話都沒說。他對段言序的感情很復(fù)雜,厭惡他,羨慕他又想超越他,學(xué)習(xí),性格,方方面面,后來他也確實做到了,就連年齡也遠(yuǎn)遠(yuǎn)超過。
但時間實在過去太久了,這種復(fù)雜的情感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像毛玻璃一樣模糊了。
段青時回過神,對身旁的方寧舒說:“媽,走吧。”
方寧舒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挽住段青時的手臂,沿著步道向陵園外走去。
夏日的風(fēng)吹進(jìn)這里,也變得涼,段青時數(shù)著路過的墓碑,數(shù)到第四十三個的時候,聽見方寧舒說:“你最近很少回家。”
段青時說:“有事可以打電話。”
方寧舒聞言,停下腳步。段青時個頭高,她只好側(cè)過臉抬著下巴去看他,“青時,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很想彌補(bǔ)。”
每次來看段言序,方寧舒都忍不住會提起這個話題,但她每次提,段青時并不每次都會回應(yīng)。心情好時避而不談,心情不好時才會和她多說幾句。
段青時說:“用不著。我今年都三十五了,那么點兒事早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