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一切都和鐘知意沒有任何關系。沒有他送的禮物,他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杯子,亂丟的書,沒有他愛吃的零食,也沒有他。
段青時站了會兒,又覺得這種蕭索的冷或許不是來自于冬日,而是來自于他人生中的第三種孤獨。
他把獨居生活過得亂七八糟,好像秩序感在鐘知意離開他的第一天就徹底失去。
他做不到在早晨按時起床,準備早餐,不會每天空出一點時間去研究榮市有什么新的餐館,出了什么奇怪的新品,不會再去關注圓桌周刊,不會在晚上抓著鐘知意去鍛煉身體,也不會隔一段時間就去機場或者高鐵站報到,接出差的鐘知意回家。
很難起床,很難入睡。上班沒勁,和朋友出門聚會也沒勁。這種喪得要死的狀態和中二的少年時期相當匹配,可他早就過了那個年紀。
有時他不免會審視和質問自己,怎么沒了鐘知意,他連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了。但他找不到原因。
鐘知意小時候煩人,長大了更煩人,煩得段青時在經歷一場,像貝果身上的毛發一樣柔軟蓬松的夢境后,連班都不想去上。
早飯隨便對付了點,一杯咖啡,一顆水煮蛋,還有小半碗放了油醋汁的西蘭花。味道寡淡,和昨晚那道馬賽魚湯一樣,讓他疑惑人不吃飯到底能不能餓死。
快十點了,往常這個時間晨間例會都結束了。這會兒還沒出門,郵件提示音就一直叮叮當當地響,段青時拿起手機看了眼,微信上有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手指在屏幕上方懸空幾秒,左滑刪除,又切換到郵箱的界面,邊開門,邊點開了營銷部發來的策劃方案。
“序時這么晚才上班嗎?好羨慕,能不能內推一下?”
段青時腳都沒邁出去又收了回來。
鐘知意站在門口,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腦袋上還戴著一頂毛線帽,小半張臉埋進衣領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今天眼睛不亮,看著是沒睡好。
段青時住的這個小區物業管理相當嚴格,鐘知意沒有門禁卡,物業也未曾打電話給他確認訪客身份,不可能放他上來。
段青時看了眼對面的安全通道,又收回視線,落在鐘知意身上。
鐘知意猜到他在想什么,指了指安全通道,“二十六樓,我爬上來的,累死了?!庇终f,“你沒有通過我的好友申請,我只好上來認你的門。幸好這個小區是一梯一戶,不然萬一我等錯門,就太尷尬了?!?/p>
累死活該。
段青時換了鞋,摁了電梯。身后的地毯上傳來輕微的摩擦的聲音,一兩秒后,鐘知意走到他旁邊,歪著腦袋看著他:“怎么一大早就在生氣?沒睡好嗎?”又把手里一個印著粉色小花的保溫袋往他臉前送了送,“吃早飯不?我做的,藍莓松餅,還有一杯拿鐵,拉花很漂亮,不過這會兒肯定是沒了。”
段青時讓那一大片的粉色小花晃得眼暈,他往旁邊挪了一步,抗拒的態度明顯:“不吃。”
電梯到了,段青時目不斜視地走進去,鐘知意跟在他后面,追著他念叨:“吃吧吃吧吃吧,你嘗嘗呢?”
段青時耳朵里嗡嗡直響,他轉過頭,語氣不耐煩地問鐘知意:“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