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風還是燥熱,段青時倒了杯冰鎮的氣泡酒喝了,倚著欄桿對喬敏行說:“鐘知意想裝傻裝看不見聽不見把這些事兒糊弄過去,想得美。”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喬敏行遞煙給他,他接了,就著喬敏行手里的火把煙點了。
喬敏行想到鐘知意發來的那句話,換了個話題:“津川又不是旅游的地方,他往那兒跑干什么?”
段青時吐出一口煙,聲音冷冷地散進一片吵嚷的熱鬧里,“去找虐。”
【作者有話說】
哥一天生完這個的氣生那個的氣
忘了和大王們說,這個鏡還沒破徹底(悄悄溜走
第18章最后一道茍延殘喘的日光
【我是你敏行哥】:喜歡或者不喜歡,選一個回答我就行了,說什么有沒有意思呢?
【我是你敏行哥】:這話你敢當著他的面再說一遍嗎?
鐘知意隱藏了他和喬敏行的聊天框裝沒看見。鎖了屏,整個房間重歸黑暗,他裹住泛著潮氣的被子,大腦放空,很快就睡著了。
最近睡眠失去規律,有時完全睡不著,有時睡著了很難醒。但能睡著總比睡不著要強,起碼醒來的時候沒那么累,就是覺得心里窩著火不知道往哪兒撒,憋得他額頭上長了一大一小兩顆痘,大的那顆正好在眉心,跟哪吒三太子似的。
小縣城的早上特別熱鬧,鐘知意出去溜達了一圈,買了兩個炸得焦香的紅糖餅。主街不算寬,時不時有物流車擠著人流緩慢駛過,上面拉著碼得整整齊齊的罐頭箱子。
鐘知意那篇關于罐頭廠生產亂象的新聞發出來后,玉光縣的罐頭加工產業遭受重擊,一蹶不振。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廠家都昧了良心,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居多,通過這件事,他們也真正意識到利益共同體這一詞的含義,政府的相關部門配合著幾家大廠組建了監督工作組,把衛生標準和食品標準真正落到實處,到了今年,罐頭加工產業才緩過一口氣。
這是鐘知意做這份工作的意義,說推動社會進步太裝逼也太夸張了,只能說他在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好一點兒。
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并不只有一個維度。工廠整頓,倒閉,許多人失去工作不得不另謀生路,生活或許因此更為艱難,而那些被他選中作為暗訪對象,對他沒有防備,向他吐露真相的人,“因言獲罪”而承受了更多——輕則被排擠,重則被報復。
在這個角度上,鐘知意不能不去責怪自己。
罐頭廠只是他所做過大大小小選題中的其中一個,鐘知意一直在試圖通過這些去理解這個世界的復雜和多面性,在積極意義中汲取能量,這些能量又在另外一個維度中被消耗。久而久之,消耗開始大于獲得,他整個人便像一株缺水的小草漸漸沉郁下去。
鐘知意知道他的性格并不豁達通透,也比常人軟弱很多,以至于到了今天他雖理解,但內心深處仍然無法接受這種復雜。
三蹦子突突突的聲音隨著顛簸上下起伏,鐘知意晃得眼前都出現重影了,車才停下。
“老板,車上不去了,剩下的路得用走的了。”
鐘知意蔫不唧地應了一聲,他往山上遙遙地望了眼,不太確定靠著那點記憶能不能找到花塘村了,于是又回過頭和開三蹦子的大叔商量,“叔,要不你給我帶個路吧,我再給你加兩百。”
因為這多出來的兩百塊錢,大叔挺樂呵,一路上都在跟他聊天。鐘知意走山路走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能嗯嗯啊啊敷衍著。兩個多小時后,他們從一條小溝爬上一個土坡,才終于到了花塘村的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