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意很快就翻撿出從前和段青時一同住在這里時的所有記憶碎片。幸福和快樂很清晰,那些爭執與沉默卻像隔著毛玻璃一樣看不清楚了。
家里什么都沒變,向陽花地墊上還丟著他離開時隨便甩掉的拖鞋,邊幾上放著他的奶牛水杯,他拿起來看了眼,杯底剩下一小圈淺棕色的水印。
這里的一切都被灰塵和時間封存起來,段青時回來過,或許不止一次,但沒有改變過任何一處他最后在這里留下的痕跡。
走進書房,鐘知意從帶來的紙袋里取出三個包裝盒,拆開后,他打開書柜,正打算把那枚獎章和面人放到它們原本的位置上,卻在書架上看到同樣的獎章和一個用面捏得很丑的向日葵,而書架第二層,并排放著兩個一模一樣,但顏色不同的玩偶。
段青時不是故意找他茬,顏色確實涂錯了。
鐘知意扯著嘴角笑了下,小聲罵了自己一句:你以前什么審美啊?怎么會把領帶涂成藍色,帽子涂成綠色。
緊接著,他在想象中回溯了一遍段青時在他離開后,從垃圾桶里撿起被他丟棄的禮物的場景,他的身體晃了晃,扶住書柜才勉強站穩。
他沒有回來過,也沒有回頭看段青時一眼,不然早就會懂得,他的存在對于段青時的意義。
此刻再去回想早晨的看見那片垂絲海棠,鐘知意就想去和劉醫生道個歉。劉醫生這時恰好從辦公室里出來,驚訝地問他等在這里是不是因為時長不夠,想要退一半咨詢費的時候,鐘知意又不想和他道歉了。
鐘知意瞪他,“你的心眼兒咋這么小?給你自己做做心理咨詢吧你。”
劉醫生笑了笑,端著水杯往茶水間走去,走到一半,他回過頭對鐘知意說:“知意啊,在感情里瞻前顧后,猶豫不決很正常,但結果是什么,腳邁出去才會知道。”
“說得好像你談過很多戀愛一樣。”鐘知意對著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但劉醫生沒有聽到,轉身進了茶水間。
思緒亂得像解不開的毛線團,段青時也沒有回復他的信息,鐘知意怕他真的在忙,沒有打電話過去。
無論如何要先吃飽飯,吃飽飯才有力氣去拆線。
小軒在八點鐘準時下班,鐘知意載著他前往環港商場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
小軒看見那個實木招牌,怎么都不肯下車,“八塊錢在這里能吃到餛飩嗎?”
“摳死你得了。”鐘知意解開安全帶,“吃了我那么多小燒餅都不止八塊。還有,你干嘛穿著工作服,上面還印著診所的名字,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有病嗎?”
“我早上上班被輛車濺了一身泥,衣服都臟了。和我一起吃飯,為什么別人就會覺得你有病?多關注自己吧。”
“出了診所你還要給我上課!”鐘知意白他一眼,“快點下車,我請你吃。”
鐘知意很生小軒的氣,沒有提醒他餐廳的果酒后勁很足,小軒只喝了兩杯,就站不起來了,鐘知意又后悔沒提醒他,只好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架著他的胳膊往外走。
車在路邊的臨停車位上,小軒一米八幾的個頭,體重全壓在鐘知意身上,把他壓得東倒西歪。走到車邊,他按著小軒的胸口把他抵在車上,去拿口袋里的車鑰匙。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鐘知意艱難地把手機拿起來看,是段青時打來的電話。
“站好站好。”
鐘知意用膝蓋和肩抵著小軒,點了接通鍵。
“剛下班嗎?吃飯了不?”
段青時那邊很安靜,幾秒鐘后,他說:“沒吃,你在哪兒?”
“額……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