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意又不肯說了。
樓梯上了一半,段青時停下來,單手托著他,另一手抬起來把他腦袋往邊上推了推,能看見路了,才又繼續往上走。
段青時在二樓有個用來辦公的房間,得穿過卡座區。他從中間的通道走過去的時候,有個熟人看見他了,笑著問了句:“喲,這誰啊?”
段青時沒回答,他就伸長了脖子去看鐘知意的臉,看清了,“嗐”了聲,“還是鐘知意啊。”
笑完段青時,又跟著他一起往前走,笑鐘知意,“知意知意,你喝多了?認得我不?”
鐘知意剛要抬頭去看是誰在他耳邊吵,段青時就把他后腦勺按住了,偏過臉不太高興地說:“滾。”
“還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呢。”
段青時再一瞥他,他就縮了縮肩,“好好好,滾了滾了。”
進了房間,段青時把鐘知意放到沙發上。走到酒柜前倒了杯水,又拿了根吸管放進杯子里。
端著杯子一轉頭,段青時看見鐘知意坐了起來,正瞇著眼四處打量。找到床的位置了,腳步踉蹌著走過去,一點也不認生地把自己摔進去了。
躺下去的時候沒對準枕頭,又蹬掉鞋子,往上蹭了蹭。姿勢舒服了,他略微抬了點頭,對段青時說:“哥,好熱,開沒開空調啊?”
段青時沒動,就這么看著他,鐘知意和他對視了幾秒,坐起來,一揚手把t恤脫了,接著又去解自己的皮帶。
捯飭了半天都沒解開,鐘知意不講道理地對段青時發脾氣:“快點開空調!是不是想熱死我!”
段青時站在距離他三四米外的地方,昏黃的光線從上往下暈開,鐘知意皮膚上的紅潮,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朦朧而又清晰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鐘知意瘦了。
不是瘦了一點,是瘦了很多。薄薄一層皮肉貼在骨頭上,讓段青時無端想起冬日里失去生機的,鋪著白雪的干枯樹枝。
鐘知意撇著嘴,無聲地看著他,像是很委屈。段青時嘆了口氣,說:“別跟我來這套。”話這樣說著,他還是走到門邊打開了空調,把溫度調整到了26度。
段青時聲音很小,鐘知意一點兒都沒聽見。感受到斜對面吹來的冷風,他滿意了,說出來的話也好聽,“哥,我要枯死了,請給我澆點水吧,謝謝。”
隔壁的鋼琴聲柔柔地傳進來,段青時端起水杯走過去,把吸管放在鐘知意嘴邊。
鐘知意咬著吸管喝了半杯,像是把水喝進了眼睛里,段青時在他眼中的倒影扭曲抖動,最后變成無數細小的碎片。
段青時抬手蓋住他的眼睛,剛要說話,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打斷了他。
“怎么了?”
“老板,裴先生來了。”
段青時掛了電話,掀起半邊被子給鐘知意蓋上,說:“我有點事,你睡會兒。”
四十分鐘后,段青時推開門,鐘知意沒睡,聽見聲音轉過頭,眼神迷離地看著他。
段青時走到床邊,垂著眼睛和他對視了片刻。鐘知意笑了下,很慢很慢地說:“哥,你一點兒都沒變。”
段青時問:“哪兒沒變?”